我咕噥一句:“米蘭,會找過來的。”

他狠狠地吐出一口煙,“來了又怎樣,我還怕她嗎?”

我捂著臉直搖頭,“墨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不知道怎麼麵對你,還有米蘭,我鬥不過她,而且我也不值得你這樣。”

說著我就哭了起來,他歎了口氣,站到了我身後。熟悉而迷離的氣息夢幻般地罩住了我,我一陣搖晃,虛弱得幾乎沒有力氣站穩。他慢慢張開雙臂抱緊了我,然後不等我抗拒,低下頭,深深吻了下來。他的嘴唇微涼,透著好聞的煙草氣息,我的腦中一片昏昏沉沉,抗拒不了,已經完全深陷在這樣的吻裏無力自拔,佯裝的堅強,其實懦弱得可悲。

“跟我去上海吧,我們好好待一段時間,那裏……也許能放鬆些……”他終於鬆開我,把手伸進我的發絲間認真地看著我說。

“墨池……”

“考慮一下吧,盡快給我答複,那邊還有一些事情等著我去處理。”他的手停留在我的後頸,輕輕摩挲著,目光溫柔而悲涼,“醫生說我很難撐過今年冬天的,我想在最後的時間裏有你陪著,好不好?”

多麼渴望的感覺啊,就是這種在他的注視中被他的愛浸潤的感覺。物是人非的日子裏,如果不是這種感覺,我絕對熬不到今天,什麼都過去了,什麼都不存在了,也許此時此刻隻有彼此的愛還在這紛亂的塵世疲憊地掙紮……

我們在人群熙攘的街頭吻別,他要去音協一趟,我一個人回家。

走在湘江大橋上,心裏忽然變得很寧靜,這讓我不知怎麼想起一部費雯麗主演的經典老片《魂斷藍橋》,影片的結尾是女主人公瑪拉帶著對戀人的無限眷戀奔向了死亡,記得也是在這麼一座橋上,也是車來車往,多少年來,我被這部電影深深地感動。其實我的內心也有一個同樣的惡魔,在跟我進行著殊死搏鬥,我的痛苦就是源於這搏鬥,想要給他最美好的愛,又怕自己無力承擔,反而帶給他災難,這樣的鬥爭已經在我的內心糾纏了很久,此刻鬥爭得尤為激烈。然後發生了什麼?剛走過橋拐到一個僻靜的街道時,我被尾隨而至的人從後麵捂住了嘴巴……

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當我發現被陳錦森綁架到深圳的時候。讓我不解的是,他把我弄到深圳來後很少露麵,見了麵也隻問些生活起居的話,或者是禮節性地擁抱一下,拍拍肩膀什麼的,這更讓我生出無端的恐懼。因為這表明陳錦森對我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愛慕”,我們之間就是綁架與被綁架的關係,非常的簡單利落,卻又殺機重重,隻要哪天他下了決心或者是目的達到了,他就可以毫不遲疑地痛下殺手,一直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沒想到竟是一個綁架犯。

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沒有辦法將兩者聯係在一起。

當意識到情況嚴重時,我已經無法脫身,因為我被監視得很嚴密,除了在自己的臥室可以自由活動,房子裏其他地方都有人把守,特別是廚房和陽台。因為陳錦森暫時還不想讓我自殺,更不會讓我在陽台向外界發出求救信號,就連臥室的窗戶都是被不鏽鋼焊死了的,也不可能有自殺或者是求救的機會。

絕望、恐懼、萬念俱灰……

我已經不抱有生的希望了,隻是放心不下家人和耿墨池,他們現在可能還不知道我的處境,如果知道了,就算家人能挺住,耿墨池怎麼辦,他的心髒病已經無藥可救了,任何一點的刺激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一想到這,我就抑製不住悲傷,祁樹禮說得沒錯啊,我真的是個不祥的人,所以耿墨池提出要我跟他去上海時我才會猶豫,似乎是預感,我在猶豫,害怕重聚給他帶來新的厄運。

果然,我還沒來得及答應他的請求,災難就降臨了。我反複地回憶那天從咖啡廳出來後在街邊我們相擁而泣,想起一個人走在湘江大橋時的茫然和彷徨,甚至還想起了那部老電影《魂斷藍橋》,早知如此,當時還不如像女主人公瑪拉一樣葬身車底,給自己的人生來個最淒美的落幕。現在倒好,死也死不了,活著又受罪,糟糕的是我一點也不知道外麵的情形,甚至不知道陳錦森為什麼要綁架我。我沒有別的反抗方式,隻能絕食。因為我心裏很清楚,一旦我死去,不管是什麼樣的陰謀,都會讓陳錦森功虧一簣。

饑餓的感覺很不好受,那是一種生命極限的折磨,好在我的身心已經麻木,再大的苦痛我都可以忽略,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不能再讓身邊的任何一個人牽連進來,身體越虛弱,這個想法就越強烈。但是陳錦森不讓我就這麼死去,他叫來醫生給我輸液,用葡萄糖來維持我微弱的生命——計劃輕易地落空了。我躺在床上反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