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車內又踢又打,耿墨池突然抱住我,粗暴地吻住我的唇。我隻覺透不過氣,被他鉗製得動彈不得,但很快就全身酥麻,他的手已伸進了我的毛衣內。司機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耿墨池馬上用蹩腳的星城話罵:“看麼子,開你的車撒!”

我笑了起來,這多稀罕啊,偉大的鋼琴家耿墨池先生居然也會罵人,而且還是用這麼爛的星城話罵。

我一笑,耿墨池也笑了,溫柔地捧過我的臉,細細密密的吻落在我的唇畔和耳根。不可抑製的電流瞬間讓我放下了所有的抵抗,我看著眼前這個從天而降的男人,無法掩飾內心的想念,是的,我想念。於是我伸出臂膀纏住了他的脖子,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嘴唇一刻也沒離開過。

真是無恥!我黏在他身上時在心裏罵自己。

但是晚上我躺在他懷裏睡覺的時候,卻有一種依靠而欣慰的快樂感。兩個寂寞孤獨的男女湊一塊兒互相取暖也未嚐不可,至於周圍的人怎麼看,管他呢,反正名聲已經壞了,我再堅貞不渝也立不了牌坊。

至於不能回家過年,我的解釋是單位臨時要派我值班,沒辦法,別人都是有家有口,就我一人是單身,當然隻能把團聚的機會讓給其他同事了。老爺子居然也信了,連連說,工作上的事我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單位需要你證明你在單位還有用,行,你忙你的工作吧,家裏不用你牽掛。老爺子勤勤懇懇工作了一輩子,隻要是工作需要,我怎麼瞎掰他都信。

米蘭知道我不回家過年後興奮異常,在電話裏嚷嚷道:“我就說嘛,你白考兒絕不可能把我一個人丟下自己跑回去過年的,太好了,總算有個伴了。”

“對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我嘻嘻笑道,“這麼重要的節日你也不需要我陪吧?”

米蘭的狗鼻子忒靈敏,馬上逼供,“有情況!說,你跟誰在一起?”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存心要吊米蘭的胃口,我知道她的八婆底子,明兒肯定要興衝衝地來刨底,到時候我可以堂而皇之地敲她一頓法式大餐。上次被她敲了一頓望江樓的水煮魚,這次我無論如何得扳本。身邊的耿墨池正在剝橘子,塞了一塊在我嘴裏,堵住我的嘴。我包著滿嘴的橘子問他:“哎,你還沒給我個解釋吧,破壞我跟家人團聚,你不解釋下?”

耿墨池一臉心安理得,“天氣太冷,想找個暖被窩的人。”

“喲,你還怕沒人暖被窩嗎?”

“我是怕你沒人暖被窩。”

但是我的興奮很快被情欲過後顯現出來的無所適從所替代,兩個人下了床後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很不自在,話也說不到一塊兒去,此前一切美好熱烈的向往頓時顯露了原形,竟是那麼不真實。我悲哀地想,難道彼此那份熱烈的吸引一旦被情欲充斥就真的如此不堪一擊嗎?我們到底是因為什麼而彼此吸引?

這種尷尬一直持續到大年三十,我們煞有介事地在酒店訂了位子吃團圓飯。耿墨池點了一桌子菜,我說幹嗎點這麼多,這麼多菜我們一星期都吃不完呢。

“沒關係,過年嘛。”耿墨池開了瓶紅酒跟我碰杯。

“你怎麼不去國外跟家人團聚呢?”我小心地問。

“我已經很多年沒跟他們見過麵了,沒有團聚的意識了,”他夾了一大塊魚放到我碗裏,“而且在國外,過年的氣氛也很淡,沒國內這麼隆重。”

我還想問他家裏的情況,他忙打斷我,淡淡地說:“吃吧,咱們今天多吃少說話,過年話沒講好,一年都不吉利的。”

我忙住了嘴,疑惑他怎麼也信這個。

耿墨池吃得很少,心事重重地打量我,不知道在想什麼。看他的樣子很懊喪,他是在後悔嗎?後悔放棄數個重要演出任務趕過來給我暖被窩?還是後悔跟我這麼個沒品的女人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是他期待我玩進去,還是他自己先玩進去了?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不大,他看上去頭腦清醒,目光清明,隻是眼中流露出來的失望讓我渾身不自在……

我低頭打量了下自己,又摸摸自己雞窩似的蓬亂頭發,粗糙暗黃的臉,是挺讓人失望的,加上無精打采,昏昏欲睡,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的樣子見不得人。可是他還朝我發什麼愣啊,滿大街的美女幹嗎非要盯著我看?我讀不懂他的目光,忽然很討厭他這種莫名表露出來的情緒,失落與冷漠夾雜著憂傷隔著桌子都能蔓延到我。他緣何如此憂傷?連帶我也跟著憂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