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定下神看了那人一眼,是個男人,很麵熟,我一時有些發愣。
“你看到鬼了?”那男人略帶嘲諷地瞅著我。
“你才看到鬼了呢!”我魂魄著了地,回過了神,抬頭看著這男人,腦中頓時火花四射,葉莎的丈夫!今天是祁樹傑的百日祭當然也應該是葉莎的百日祭,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耿墨池?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葉莎的碑下角,赫然刻著他的名字。
“白考兒!”這家夥也在祁樹傑的碑下角看到了我的名字,還念了出來。
“你這樣是很不禮貌的,先生。”我瞪著他。
“禮尚往來啊,你不也看了嗎?”他瞟了我一眼,把花隨意地扔在了葉莎的碑前,然後一語不發地跟亡妻對視。
我悄悄打量他,發現這家夥居然還是精神抖擻,一身米色洋裝,頭發一絲不亂,腕上的伯爵名表熠熠生輝,如果不是眉宇間那掩飾不住的清冷的憂傷,他實在是一個讓人怦然心動的男人。而就像上次見到他不像是參加妻子的葬禮一樣,他今天的樣子也不像是來拜祭自己的亡妻,悠然自得的神態倒像是去赴一個曖昧的約會。
一陣風吹來……
隔著兩步的距離,我忽然聞到了他身上一股若有若無的古龍香水的味道。我一向很反感男人用香水,但這個男人卻用得恰到好處,香水淡淡的味道跟他本身潔淨優雅的氣息已經完全融為一體,仿佛他天生就是這樣的味道,浪漫、幽遠、冷靜……
“這是你的傑作吧?”他看著兩座一模一樣並排而立的墓碑,轉過臉逼視我,顯然他在克製自己的怒火,“天才的構想啊,虧你想得出來!”
“怎麼啦,他們都做得出來,我會想不出來?”我冷笑道。
耿墨池氣得說不出話。瞧他瞅我那眼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好像站在他麵前的不是人,是妖精,他是來擒妖的還是怎麼著?我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以同樣的目光反擊,一時間四目相對,火花四濺,說不出的驚心動魄。
耿墨池被我瞅得一愣一愣的……
仿佛是一瞬間的事,他忽然就笑了,笑得很詭異。
我冷著臉問他:“笑什麼?”
“想笑啊。”
“有什麼好笑的!”
“不笑難道哭嗎?”他雙手抱胸,挑釁地瞅著我,“事情都這樣了,他們兩個在地下恩愛呢,你說我們幹嗎在這兒吵架?”
“也是啊,我們幹嗎吵架?”
這男人厚顏無恥地說:“想開點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我盯著他,尋思著他這話裏的意思,忽地笑起來,“沒錯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難道還要我給他堅守貞操不成?”
“嗯哼?”耿墨池似乎很高興我這麼快就開竅。
而我臉上笑著,心卻前所未有地被撕裂,三個多月強壓下來的痛楚此刻全攤開了,痛不欲生,鮮血淋漓。好!很好!我在心裏咬牙切齒。
回來的時候,我搭他的便車,坐在副駕駛座上,我一言不發,悶悶地靠著車窗發呆。他也沒說話,自顧自開著車,可我知道他一直在拿餘光瞟我,看得出來,此君對我充滿好奇。我也是啊,這個男人身上有種磁力,吸引著我想將他看個究竟,但又不能太明顯地表現出來,怎麼著也得淑女一點兒吧。於是我把車窗打開,裝作若無其事地欣賞外麵的風景。
秋天的風帶著些許涼意迎麵撲來,空氣中盡是泥土和野菊花的芬芳,讓人神清氣爽,隻是風很大,將我的長發高高揚起,掃他臉上去了。
我抱歉地衝他笑了笑,關上車窗。
他的眼睛沒看我,嘴裏卻說:“幹嗎關上呢?吹吹風挺好的。”
“怕你受涼。”
“可是我現在頭腦發熱。”
“我看你蠻冷靜的,不像是個隨便發熱的人。”
“那是因為你坐我身邊。”
“那又怎樣呢?”
“我想跟你約會,你願意嗎?”
“願意啊,幹嗎不願意?!”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耿墨池瞥了眼我,嗬嗬笑起來。
“笑什麼?”我又問同樣的問題,感覺自己有點二百五。
“沒什麼,就覺得你挺有意思。”還好不是說我二百五。
“我也覺得你挺有意思。”
“哦?”
“才祭拜完前妻就約會別的女人,嘖嘖嘖,真是薄情寡義啊。”
“你也一樣,才祭拜完亡夫就答應跟別的男人約會,真是個狠心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