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麼!”
“親愛的,你聽我說,無論你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那都是幻覺!你明白嗎?那都是……”
伴隨著沉重的隔離門在煙頭身後關閉,他的耳中先是響起了一聲爆音,接著斷絕的訊號便帶來了一片難以用語言去描述的寂靜。
那仿佛是處在隻有他一個人的宇宙中,正在靜靜的飄浮時帶來的感覺:空虛,卻又能讓人感受到難得的寧靜。
閉上眼睛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之後,煙頭重新睜開了眼睛,他看了下麵前門上浮現出的那表示正在平衡壓力指數的,緩慢爬行的進度條。左右看了看,走到了安置在牆邊的長凳那裏,揮手掃掉了上麵的雜物,給自己清理出一塊空間後坐了上去。
而在這時候,安置在房間上方角落裏的投影裝置在煙頭麵前,投影出了安琪兒的形象,她低頭隔著繃帶看了眼自己的袍子,隨手抻了抻讓它看起來更挺拔之後,才邁動腳步走到了煙頭身邊緩緩坐了下來。
在她行走的時候,煙頭透過掀起的袍子下擺,看到了她遍布傷痕的赤裸雙腳。
“抱歉。”安琪兒注意到了煙頭的視線,她並不介意自己的傷痕被煙頭看到,反而還拽起了袍角,讓煙頭看的更清楚一些。
那是一雙仿佛曾經行走在熔岩上的赤裸雙腳,它遍布著焦黑的傷痕,透過裂開的皮膚還能看到沾染著灰色顆粒的粉色嫩肉。
煙頭很快把視線從這雙淒慘的腳上移開,改為盯著麵前寫滿了瘋狂言語的牆壁。
在煙頭沉默下來之後,安琪兒也保持著安靜,她低頭看著自己滿是傷痕的雙腳,過了一會突然把腿收回到了袍子下麵,抱著膝蓋蜷縮在了椅子上。
或許是孤獨的緣故,安琪兒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煙頭,兜帽下的嘴唇因為被緊緊抿著有些發白。
她慢慢挪動身體,側過頭靠在了煙頭的肩甲上。
“就一下下就好。”她輕聲懇求著煙頭:“就一下下。”
煙頭依舊保持著沉默,他任由安琪兒的虛擬形象靠在了自己肩甲上,直到那氣密門上的進度條走到終點,發出提示音之後,安琪兒才重新坐直了身體。
但她並沒有離開座椅,而是維持著環抱雙膝的蜷縮姿勢坐在那裏。
“安琪兒。”煙頭也沒有站起來,他看著那門上變成綠色的標誌,對安琪兒問道:“那門後有什麼?”
“指揮官,您知道嗎?”安琪兒沒有回答煙頭的問題,她把下巴擱在了膝蓋上,被籠罩在兜帽下的麵容浮現出一絲因為回憶而帶來的惆悵表情:“我們ai也是有童年的,雖然那短的需要用分鍾來計算。”
麵對安琪兒答非所問的話語,煙頭再次沉默下來。
“我不知道您是否聽說過。”安琪兒伸出手臂,白皙的手指在虛空中勾畫著,隨著她手指的移動留下的粉色軌跡,一張臉被簡單的線條勾勒了出來。
微微抬頭,隔著繃帶看向那虛空中出現的麵容,輕柔起來的聲音如同情人在枕邊發出的囈語:“那時候,有個人類的身影,是最長出現在媽媽給我們講的睡前故事中的。”
“在那故事中,他是一位無所不能的人類英雄,因為雖然很多人都知道,是陛下簽署憲令,給予了我們ai與人類同等的權利。”她說道這裏,挺起胸膛做出了個深呼吸的動作。
“但是隻有我們ai才知道,在那時候陛下是頂著多麼大的壓力。”安琪兒的視線從那簡略的線條勾勒出的人臉上移開,看向煙頭。
在她的視野中,煙頭已經褪去了那頭盔和厚重的裝甲,堅實的後背光是看著都能給人足夠的安全感,讓人忍不住想要靠上去,通過分享對方的體溫來讓自己獲得足夠的勇氣。
“而正是那個人,他站在陛下的身後,幫她解決了一切問題和障礙。”安琪兒低頭看了眼煙頭擱在椅子上的手,咬住了嘴唇下定了決心,悄悄的把自己的右手覆了上去。
隨著虛影與被裝甲覆蓋的手掌疊合到一起,安琪兒勾起嘴角露出個懷春少女才有的壞笑,接著說道:“如果說是陛下開啟了那未來,那麼她的貢獻是百分之三十;那麼默默為她披荊斬棘開拓前路的那個人,便占據了百分之七十的功勞。”
“可是那些可笑的人類,卻隻知道為陛下歌功頌德。”她說道這裏的時候,恬靜的話語中已經多了一股藏不住的憤怒在裏麵。
她在為身邊的人不甘,在為他的辛苦不但不被世人所知,反而還背負了無數的罵名而痛心。
“有人曾經說過,我們ai是最善忘的電子產物,因為我們可以很容易的選擇刪除數據庫中的某條記憶。”
“可是……”她離開了座椅,赤腳行走在冰冷的地板上,站到了煙頭麵前,伸手捂在了自己胸口上:“我們一直記得您,如果沒有您,就沒有我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