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E輕輕地說。
“是的。”
紀峰不知何時立在了他的身後,E不說話,他便也沉默著。
“誰叫你來的?”E既像詢問又像訓斥,這兩樣他都有資格。
“我自己。”紀峰既恭敬又不卑怯。
“我還以為是紀席恩那個家夥。”
“爺爺他同意了,”紀峰說,“但這是我的決定。”
“哦,”E點點頭,“年輕人,你倒是很合我的性格。”
“是嗎,那很榮幸。”
“不,我說的還不準確,”E想了想糾正道,“或許你比我還要超出一些,我隻比紀席恩那個家夥明白一點罷了,卻還罵他幼稚,嗬嗬,年輕人,我都有點想不透你了。雖然我的問題太俗,但我還是要問,你,”他轉向紀峰,一字一頓,“不怕死?”
他的目光遠不及紀席恩嚴厲,但深邃如海,似乎足以淹沒任何謊言。
紀峰盯著那片海。
“我不想死,但是如果隻有舍棄尊嚴和死亡可供選擇,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在此之前,我會拚盡全力。”
E細細聽著每一句話,末了,吐出兩個字做評價:“驕傲。”但是充滿讚賞。
紀峰笑了笑:“我會把驕傲作為我的代名詞。”
“那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信息?”E問。
“關於‘執法者’的一切。”
“那我足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了。”
“我很樂意聽。”紀峰早便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那好吧,”E舒一口氣,“我要去下麵看一個朋友,一起去吧。”
用來替換玻璃牢門的意識屏障還在,將嚴冬困在牢籠裏麵,他的狀態還算平穩,身體似乎因缺乏力量而倚靠在牆上,隻是目光仍凶狠陰厲,表明他的力量隻是被暫時封鎖,一旦解鎖,那麼必是一場殺戮。
紀峰看著這曾經被紀元提過的同樣驕傲的刑警,有些詫異,即使同意識體交過手,也不至於變成這副模樣。他伸手去摸那層透明的屏障,還未觸及,便覺得腦中一陣震蕩,原本雄渾的意識力量瞬間變得滯澀,別說使用,連思考問題都成了很難的事情。
“這是……”他縮回手,喃喃道。
“意誌,‘審判’。”E淡淡說。
“果然是初級意識永遠觸摸不到的境界,”紀峰說,“要抵住這份力量,20個Z還很勉強吧?”
“20個Z可以逃脫一半。”
“那就是說我們失敗是一定的了?”
“你已經達到Z的臨界,如果想要活下來,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你肯定不會活下來,因為你要保護其他人,對嗎?”
“沒錯。”紀峰點點頭,“我是‘陰影’的最強者和領袖。”
“哦,我以為是紀席恩。”
“爺爺他早已把權利交給我了,現在算是退休,而紀元,他還沒有正式加入,他要跟隨您,所以,不會算在組織裏麵。我知道他會和爺爺一樣強大,遠遠超過我。”
E笑道:“看來,你比紀席恩的眼光要毒辣得多啊,居然發現了那小子的秘密,這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爺爺他在保護紀元。”
“嗯,繼續。”E點點頭。
“我17歲就突破了初級意識S,從那時我便正式加入組織執行任務,並且在一年後升為Z,但是我並不具備家族‘脫殼’的遺傳能力,所以隻能在這個領域內盡量增加自己的實力,因為組織有嚴格的禁令,絕不許丟棄自己的身體成為‘蜉蝣’意識體,那樣就無法稱自己為人了。”紀峰說,“但是紀元擁有‘脫殼’的能力,我在他17歲的時候發現的。”
“三年了,”E眯起眼睛,“這麼長的時間,他居然沒有覺醒。”
“請您不要懷疑他的能力,這隻是爺爺刻意蒙蔽自己的眼睛,不去發現紀元的天賦,甚至刻意打壓他的實力。我至今還記得他發現我不具備‘脫殼’的天賦時失望惋惜的樣子。”紀峰的嘴邊不由得掀起一絲苦笑,“他甚至希望紀元做一個普通人,不要卷進這漩渦裏,可是此事避無可避。”
脫離身體的束縛,才有希望破開屬於自己的意誌,力量將淩駕於Z之上,這幾乎是突破Z的唯一方法,起碼,現在是。
“因為我告知了你們‘清洗’的事情,對嗎?”E問。
“雖然我這樣說很不禮貌,但的確是的。”
“紀席恩這個老家夥,大概在危機前,你們爺孫倆的結局會一樣。”E微微歎氣道,“至於紀元,我會盡量保全他。”
“那便多謝了。”
滅亡在二十一歲的年輕人和無法估算年齡的老人麵前,成了一個簡簡單單的結局,無悲無喜,無需感歎。它注定要來到,那時或許會有一絲契機挽回,但紀峰已經不在意了,在觸碰了E的意誌‘審判’之後,他心中便已抱了必死的決心和空前濃烈的戰意,一場同至強者的戰鬥,竭盡全力後,滅亡是自己對自己的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