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辦?”葉嵐一下子慌了,但老醫生嚴厲的目光射過來,讓他心虛地低下頭。他當然知道那後果,也知道老醫生清楚他是怎麼想的。
他不想丁郝受到一點傷害,可是他的這個念頭會令老醫生對他很失望,因為他的責任遠遠超過此。
老醫生收回目光,繼續說:“如果真的發生大清洗,那麼所有與意識有關的人,恐怕都逃不過,你我就算想救,也救不了多少了。”
葉嵐咬緊牙齒,他沒法想象那一刻的慘狀。
“那我們就隻有那一個方法嗎?”他問。
“而且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老醫生沒空給他打氣,說話直截了當,“唯有此,才能盡量減少傷害,培養一批足以對抗執法者的人。所以,你了解我的想法了嗎?”
葉嵐深深吸了一口氣,“了解。”
既如此,嚴冬,委屈你再多受些日子的苦了。因為誰也不知道,殘酷的“清洗”什麼時候來到。
夜深人靜。
這間特殊的加固牢房在醫院的最裏側,周圍的病房都是空置的,以免巨大聲響嚇壞其他的病人。
葉嵐站在厚厚的玻璃牆邊,與牢房裏的人對視,不,應當稱之為野獸更加貼切。嚴冬額頭貼在玻璃上,如狼一般,眼睛裏迸出綠色的幽光,盯住平靜的葉嵐。兩人相對而立,沒有燈,月光從小小的窗口射入,照在嚴冬的臉上。
他似乎已經忘了該怎麼說話了,隻是用眼睛惡狠狠地逼視葉嵐,但那眼睛裏又有太多的話,狂躁,仇恨,還有殺戮的欲望,糾結纏繞,目光便可將人嚇得崩潰。但葉嵐就那麼平靜地站著,兩雙眼睛相隔不過十公分,一雙靜如水,一雙毒似蛇。
如此過了幾十分鍾,那綠光已積攢到一定程度,亮得如同實質。葉嵐微微猶豫,將手抬起,展示了手心裏攥出汗水的東西。
一枚警徽,貼在嚴冬麵前的玻璃上。
嚴冬的眼睛裏隻來得及劃過一絲驚訝,就被愈加猛烈的暴怒淹沒,他伸手抓向那枚警徽,但被玻璃擋住,於是,麵前透明的堅固屏障,立刻成了他的泄憤對象。
嚴冬的拳頭瘋狂地砸在警徽的位置,透人心魄的鈍響和骨頭碎裂的聲音,一下接一下地撞擊葉嵐的耳朵,他無法再平靜,也不忍心看嚴冬困獸般瘋狂的舉動,將頭轉向一邊,摁住警徽的手微微顫抖。
“她一定會恨死我了,如果看到你這副模樣。”他低語,想著丁郝白天可憐的樣子,滿臉苦澀。
“哢嚓”,一聲脆響,手指處空了。葉嵐心裏驀然一鬆,回頭看,警徽碎成幾塊,落在了地上。
他伏身撿起一塊碎片,這合金製成的堅硬的徽章,被某種力量隔空擊破。
嚴冬似乎耗盡了力氣,癱坐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疲勞。
“好了兄弟,今天便到此為止吧,”葉嵐將碎片收納起來,對嚴冬緩緩說。
他凝視著玻璃內麵斑駁的血跡,手掌揮動,將它們清除。幾近幹涸的血被剝離下來,是一層層薄薄的血氣,好像霧一樣,在葉嵐的眼前蒸發消失。
末了,葉嵐看著嚴冬,說:“你知道嗎,我真希望在裏麵發瘋的是我,起碼,以後她不會恨我恨到死。”
他轉身走開,嚴冬沒有對他的話產生任何反應,也許聽不懂,也許,根本聽不到。
葉嵐心情低落地走到天台,每次他對嚴冬做完訓練之後,內心都要承受一場痛苦的煎熬。
老醫生在那裏等著他。
“E。”葉嵐打了個不冷不熱的招呼。
老醫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隻是問道:“到什麼程度了?”
“初級意識D。”葉嵐勉強回答,這個速度本應令人欣喜,如果沒有那些痛苦的話。
然而對這個速度,老醫生似乎並不滿意,輕歎道:“還是太弱啊,一個執法者,實力遠超Z!”
“可是如果我們繼續加大訓練量的話,他會承受不住的。”
“我知道,我知道,”老醫生搖搖頭,“盡量提升他們的實力,但不能寄希望於此。”
“那你要……”葉嵐一愣。
老醫生不看他,眼睛始終盯著一個方向,仿佛在醫院麵前如同巨人的林立的大廈,並不能遮擋他的視線。半晌,他才說:“那個組織,可以出一點力。”
“‘陰影’?”
“對,”老醫生點點頭,身體突然變得越來越透明,直至完全消失,聲音卻依然在,“那個女孩兒,你可以去保護一下,但前提是,不要讓她知道任何事情!”
“E……”葉嵐有些茫然地喃喃,麵色有些釋然,有些苦笑。
老醫生的氣息完全消失了,留下葉嵐獨自在空曠的天台上發呆,他默默想了一會兒,像下了什麼決定似的,從天台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