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再回來時,沐璃已經睡下了。
“你回來了,咱們王妃這是怎麼了?今日晚膳都未用,穿著衣服就這麼睡著了。”嫣紅打來熱水,想上前叫醒她。
翠綠皺著眉衝她搖搖頭道:“讓她睡吧,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嫣紅不解,放下手上東西,二人躡手躡腳關了門出來。
“到底怎麼了,你倒是快說呀,出什麼事了?”還未走遠,嫣紅便忍不住問道。
翠綠拉著她,快步走到院外才壓著聲音道:“我也想知道出了什麼事,今日午後從書房回來便失魂落魄的,我從未見過咱們主子這樣,還叫我遞了一份休書給王爺,我去書房時,王爺臉色也冷的很,一個人黑著臉坐在那,我進去把休書給他,可他竟跟沒看見似的,可嚇人了。”翠綠說時還心有餘悸,支吾道:“這不,主子吩咐我的話......我一句也沒說給王爺聽。”
“誒呀!你可真是要急死我,主子叫你說什麼?”嫣紅記得直跺腳。
翠綠道:“說是叫王爺別再演戲,要他在休書上畫押。”
“怎麼會這樣,昨兒個還好好的,才一天的功夫,怎麼就連休書都寫好了。”嫣紅聽得下巴差點驚掉,轉念一想,又氣憤道:“我看啊,準是王爺做了什麼對不起咱們主子的事,才鬧得主子氣的連休書都替他寫了!不行,這口氣,我可忍不下,我這就去問個清楚!”
“誒!你這是做什麼,事情還沒弄清楚,你這不是給主子添亂嗎。”翠綠連忙攔著她,生怕她再惹出什麼事端來。
嫣紅揪著袖口,想了想道:“那也好,那我還是先回去,等明早主子醒了,咱們商量了再說。”
翠綠點點頭,“嗯,廚房還燉著燕窩呢,看這情況,主子也喝不了了,我去關小火溫著,明早再端去吧。”
嫣紅點點頭,兩個人便各自去了。
這一晚,皇甫煜文徹夜未眠,明明他是厭惡這個女人的,當初假意與她恩愛也是為不得已而為之,若拿不到洗髓散,他這回可能真的撐不過去了。
既然她當初決定要嫁給他,說到底,他也隻是與她行了夫妻之實,並不算傷害她,可為何今日,當她用那種眼神望著他,質問他的所作所為時,他竟然有些不敢麵對她。看著桌上翠綠留下的休書,覺得這薄薄的一張宣紙那麼礙眼,有種莫名的情緒在胸腔中來回翻湧著,令他心煩意亂,本能的想要躲閃逃避。
沐璃當然不會知道,在她走後皇甫煜文是如何度過這一夜的,更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她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日早晨,渾渾噩噩的醒來,不知做了多少夢,每一個夢裏都有他冰冷決絕的麵孔,仿佛睡了數十載那麼久,久到昨日發生的事變得那麼遙遠,遙遠的她就要以為那是一場夢。
直到翠綠進來,一臉擔憂的扶她起身,她才恍然發覺,這一切都是真的,皇甫煜文從始至終都在利用她,所有的記憶都變得那麼清晰而又刺痛人心,她以為可以用真心賭一賭他的溫情,可在這場懸殊的博弈裏,她終究還是輸的一敗塗地。
春天才過去,轉眼便入了夏。沐璃一襲水藍色薄紗裙站在後園的小湖邊,荷葉青青,托著幾枝含苞的花骨朵,陽光灑在湖麵上泛起陣陣耀眼的波光,明晃晃的看的人有些目眩。
“晌午的日頭毒辣辣的,王妃別熱壞了。”翠綠從後麵過來,遞上一盞溫涼的花茶。
沐璃接過,輕輕歎息道:“是啊,都已經盛夏了,快三個月了,邊關的戰事卻沒有停歇的意思。”
那日早晨,沐璃醒後,翠綠便告訴她皇甫煜文已經走了,沒有爭吵,也沒有道別,他帶走了休書,除了她腹中的孩子,他什麼也沒留下。
皇甫煜文走後,沐璃精神一直不大好,吃的少,睡得多,有時見了葷腥還要作嘔,拖了一個多月才肯讓禦醫來看,這才得知,就是那唯一的一晚,她竟有了他的骨肉。
剛得知這個消息時,沐璃覺得眼前是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孩子,是應該親手毀掉他,還是把他生下來,讓他成為一出生便沒有父親疼愛的孩子,她對皇甫煜文的恨,讓她在做出決定時無比艱難。
沐璃最終決定留下這個孩子,無論皇甫煜文是個多麼冷血無情的人,無論她對他的恨有多深,孩子是無辜的,且這孩子身上流的血,有一半是她的,作為一個母親,她終究做不到如此殘忍。
西侖國太子安伽帶領大軍駐守東炎邊關,備足了車馬糧草,一副要打持久戰的架勢,攻攻守守了兩月有餘,就是沒有實質性的大動作。
皇甫煜文帶領的援軍人數少,本就不敵,雖說撐了這兩月,卻很是吃力,對方沒有大動幹戈的意思,皇帝就不願再派兵千往,這仗若是打贏了,便是皇甫煜文大功一件,若是打輸了,從此他的聲名,便是倒還不如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