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假期,都會有成群結隊的誌願者走進這些偏遠的大山,帶著所謂的好心將他們從繁忙的農田趕到教室,陪他們玩一個假期,等玩夠了,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而這些小孩則一無所獲。如果非說有,那就是在和他們對比之後,再也看不起本地那些土裏土氣的教書先生,和對生他們養他們的家鄉更加厭惡。
畢竟他們來不是為了向這些孩子傳授知識的,因為這兒缺老師,所以他們借用空閑時間來了,這兒對於這些大學生來說是另一片天地,他們可以暢遊在鄉下pm2.5的空氣中,可以到草地裏聽著蟋蟀那陌生的叫聲,可以在黃土地的陽光下散步,經營著他們的愛情,在這些大學生眼裏,這兒是那麼的美,和平時待慣了的高樓林立的城市是那麼的截然不同,他們將這次支教當做一次旅遊,當做體驗生活,當做將來用來放進檔案中的籌碼。而對於這裏的小孩來說,這片土地隻有貧瘠與辛酸。他們走後則更貧瘠更心酸,因為他們將這世界的不公赤裸裸的展現在了這些可憐的小孩麵前。
黃玉蓉也是這些支教大學生中的一個,但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她隻是懷著單純的心想走完這段支教的曆程,沒有別的什麼目的第一天,因為適應不了這裏的生活,她最先打算放棄,可以是當一個半月的支教生活結束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在這個不能言之為講台的講台上生了根,到該離開的時候,她說她要晚點走,想在這兒多待幾天,結果沒想到一待就是7年,誰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誰也不知道她一個柔弱的女孩怎麼吃地下那麼多苦,她還有自己的學業沒完成,還有自己的漫畫夢想沒實現,就這麼放棄那麼多的東西,到底為了什麼,值得嗎?她的父母不能接受,費那麼大的勁把她送進大學,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甚至於至尊工作室裏的那些人也一時不能理解,她當年對漫畫有著那麼高的激情,那是她唯一的愛好,在至尊工作室創立之前,大家說好的要看她的漫畫,要讓她成為漫畫部的經理,要等著有一天等她成為漫畫家之後問她要一大堆簽名呢。可是至尊工作室才剛剛成立,自己的漫畫夢還沒開始,她卻就這樣突然……說什麼也不再回去了。
期間,她曾回過一次公司,那已經是她在那兒支教的兩年後,她回公司請求援助,問傲決借錢修學校。傲決拒絕了,摳門的一分錢都不肯出,他以為等到阿黃撐不下去了,自己就會回來的,還是張軍他們想得開一點,不管做出什麼選擇,都是她自己的意願,既然她鐵了心要待在那兒,就由她去吧!他們時不時的會給阿黃一點幫助,而就算沒有大家的幫助,她也不會離開的,都已經兩年了,什麼苦她沒吃過,要想放棄早就放棄了。
其實對於阿黃來說,早就已經有比漫畫更重要的事了,他們都記得,在阿黃筆記本的扉頁看到過一句話“來生願作一棵樹,半身撒下陰涼,半身沐浴陽光。”而在高中畢業之前,她從不相信來生,她把這句放在筆記本上的座右銘灌注到了今生,而又把今生留在了這個講台,她撒下了陰涼,可陽光又在哪兒?也許對於她來說,她撒下的那片陰涼就是她眼中最溫暖的陽光。
現在的阿黃過得很開心,命運還是會向好人招手的,這個講台對於她來說有了另一層的意義,幾年前,在她之後,同樣的誌願者,同樣的大學生,同樣的年輕,其中也同樣有一個和她有著情懷的男生,也同樣和她一樣,在這來過之後就留下不走了。兩個有著相仿的年齡,相似的經曆的男孩和女孩相遇,自然也是愛情相遇的時候。她收獲了一份意外的甜蜜,這個講台也多收獲了一個老師。
三天前,張軍和雷瑩去找她,那時她正在給一個學生輔導作業,看他們兩來了,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有些發愣。這些年,都忙,大家都長大了,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可以有無數時間到處亂跑的小孩子了,五年前,張軍離開至尊工作室另立門戶,雷瑩和巧跟著他一起去了,還有張健康和穀元橋這些死黨,忙了這麼多年,新公司才剛剛有些起色。這五年,大家都離得很遠,幾乎沒有多少時間能在一起好好聚一下,就算有時候能在一起見個麵,也隻是急急忙忙的吃頓飯就馬上離開,他們之間的語言少了很多,都不像當初那麼婆婆媽媽的把一些小事掛在嘴邊,都開始變得沉默,但彼此間的友誼是不變的,他們都明白。
說起當初留在這兒,連阿黃自己都不知道當年哪兒來的這麼大的勇氣,因為在她來這裏不久就知道,這裏幾乎沒有孩子可以讀到高中,更別提大學了,甚至於有一部分連小學都讀不完就得輟學,她留在這兒意義可能並不大,或許隻是白白浪費青春而已。在那兒做誌願者的那一個月,她經常想起那個時候的一部熱播劇《XX,去哪兒?》,再看看眼前,那種對比讓她覺得她應該留下,她想她的學生中總有能順利完成學業的,哪怕就是百分之一的幾率也足夠了,就算連百分之一的幾率都沒有,多學點知識總沒有壞處吧!就為了這個,她果斷的留下了,她放下手機,放下電腦,放棄網絡,放棄曾經離不開的QQ和微信,平平淡淡的過了七年。和張軍談話的時候她還開玩笑的說她從沒有想過自己能過這麼平淡的生活,她一直以為自己將來會是一個漫畫家,說到這些時她會無奈的笑笑,也隻是笑笑而已,她明白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她從未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