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是什麼樣的顏色呢?
像是在雪夜裏,在臨溝的鄉村小道旁的枯井裏,遇見的胸腹處毛發白如雪的蘇格蘭折耳貓。
幸福曾經降臨,但卻是以流沙的姿態從倒懸的壺裏麵落在手心,握的再緊的手掌,哪怕將雙手疊到了一塊兒,除了能延緩一下時間,最終抵擋不住幸福從指縫間滑落。
那像是患上了絕症的病人,貪念著人世間的美好,於是挖空心思、嚐遍所有的方法,想要將生命的長度再續上一截,最後依然是躺在病床上帶著念念不舍的目光與世長辭。
於是幸運的來到了這個世界,即便是寄宿在女生的身體裏,在融洽的生活十年後也能駕輕就熟了吧。
某種意義上習慣是一個令人感到可怕的詞語,因為無法改變,因為能夠得到,能夠呼吸著這裏的空氣都已經是奢望了。
那麼,再多的不適應最後也會被習慣同化了吧。
可是如果還有一絲希望,就會想要去掙脫這煩人的習慣,即便明知道會撞的頭破血流,也會義無反顧的衝上去,因為,已經不想再次失去最寶貴的東西了。
現在的我,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在夜晚徘徊——
姑蘇城,在淨月川河畔,在香雪海學院臨近的上坡道,四麵環拱的小山坡上,雜亂的植被淹沒了舊道,長而陡的階梯在冬季顯得幹枯冰冷,階梯的盡頭一人高的籬笆編織成波浪狀圍攏。
傳說,在這裏的舊宅裏住著魔女,冰屋裏的魔女。
上坡道的盡頭,上山的階梯前,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半空中跌落,一片、一片落在青色的,綻開如蓮葉的傘麵上。才開始下的雪,在地麵上剛鋪了一層晶瑩,薄薄的令人不忍去踩踏她的美好。
「是第二場雪了,井雪。」
織月背著背包躲在傘下麵,懷裏一隻灰白發色相見的蘇格蘭折耳貓蜷縮成一團,安詳的躺著。冷風迎麵吹過來,灌進有些鬆垮的圍巾裏,涼颼颼的像是針紮,織月縮了縮脖子。
「喵——」像是剛睡醒般慵懶的搖擺尾巴撫摸織月的右手,一不小心碰到了織月的胸部,懷裏的名叫「井雪」的貓回應織月的隻是再常見不過的叫聲。
「有些癢,井雪不要鬧了,我們趕緊去那個傳說中的冰屋吧。」
井雪點了點頭,顯得十分人性化。
井雪是一隻會說話的貓,確切的說是成年後能夠化成人形的女性靈貓,即便是在「裏世界」也是稀有物種。
織月突然綻放的笑容仿佛二月底的陽光,將要融化腳下的冰雪。
然而笑容裏是有些苦澀的,在田埂裏為了救她而燃燒了潛力的井雪,現在隻剩下兩年的壽命。
時間的概念有時候總會很模糊,但是這個兩年,是一直懸掛在織月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淨月川埋藏著時光之海,那大概是能夠拯救井雪的最後希望,每二十年一次浪潮湧現,站在時光之海裏麵的生物,其中之一的功效就是能夠彌補生命的缺憾。
灰色的靴子印在階梯上,小巧的腳印裏被碾碎的冰雪融化成了水,很快有被更多的雪花覆蓋,走完這一段階梯的時候,鞋印已經被徹底的掩蓋。
籬笆上開出的木門虛掩,風從夾縫裏穿過發出「嗚嗚」的淒涼叫聲,老舊的屋宅,像是從時代劇裏剪取一部分,恰好安置在這個能夠俯瞰周圍一切的山頂上。高絕冰冷的氣息,流轉了幾百年,織月從網上的招租信息了解到這幢舊樓已經有兩百多年的曆史,磚瓦混夾著竹木結構,古色古香的傳統建築。
寬敞的院落被從窗格裏灑出來的幽藍光芒照亮,不至於黑到伸手不見五指,除了正中央的曲折石子路,兩旁的空地丟滿了雜物和落葉。
「雖然這間屋子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但是果然很亂呢!」
這點心理準備織月早已經做好,畢竟「冰屋」的租金足夠便宜,想要在香雪海學院附近找一間低價出租的房子難度不亞於讓普通人去習慣在淨月川冬泳。
她現在的資金並不充裕,能夠找一個適合居住的落腳點就行,況且前身作為男性,雖然已經在歲月中被磨平了棱角,類似適應力強的一些優點還是被繼承下來了。
推開木門的織月順勢將傘收起,井雪敏捷的跳到她的肩頭坐下,算是暫時解放了織月的右手。
「感覺這裏氛圍很森冷,難怪會被稱為冰屋,也不知道房東現在在不在,也沒有開燈呢。」
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肩上的井雪說著話,撐著傘柄的織月緩緩地抬起了頭,平淡的神情在將視線正對的地方收入眼底之後,仿佛連環畫換頁一樣突兀的轉變為驚愕,微微張開的小嘴吐出白色的霧氣很快就消散在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