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九年十一月二十日,距離雅玲去世一年零一天。
已是初冬,天空下著冷雨。我一人孤零零的淋著雨站在楊家墓園裏。望著眼前的墓碑,任憑這早已腫脹的雙眼,看著墓碑上那一竄哀傷的字-已故楊氏雅鈴之墓!墓園是沒有影子的國度,充斥著悲涼的氣息。我用手觸摸著這些文字,冰涼如鐵。我聽到了來自天堂的哀鳴:“康,不要難過,我會心疼。這輩子有緣無分,你我已陰陽相隔。那就下輩子,下輩子我一定要戴鳳冠,披霞帔,做你的妻子。我會在奈何橋上等你,無論是六年還是六十年,我都會等。你還記得嗎,在西川的石象湖,有我最喜歡的木芙蓉,我曾經被它刺傷過,它的葉子上有我的血。幫我找到它,放在你的身上,這樣我就能一直陪著你。”
我流著淚,摸了摸左胸的口袋,還好,它還在。傻瓜,從民國十八年的五月二十五日至今,這枚木芙蓉的標本我一直都帶在身上。我知道,這一年來,你一直都在陪著我。我在監獄裏的每晚都會被噩夢吵醒,我的內心在掙紮,夢裏全都是你的影子,我不敢醒,我怕我醒了,你就不見了。我每天都在思念和怨恨中煎熬,似乎要把這回憶的牢底坐穿才能得到解脫。我知道,這樣的陪伴不一定是快樂的,隻有真實的觸摸才會彼此的歡愉,如果隻剩下實體和靈魂的交流,那是何其的不公平啊!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這一年,我在心裏罵你一萬遍,也想你一萬遍了!
“雅玲,你說過要在奈何橋上等我的,對不對?親愛的,我來了,你等等我,我這就來。”
我從上衣的口袋裏拿出一顆毒藥,吞食了下去。片刻之後,緩緩倒地。在半空中,我的靈魂注視著肉體和墓碑,頓時感覺釋然萬分:放心吧,雅玲。奈何橋上的癡等,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