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楓軒聞言吃了一驚,猛的抬頭道:“事關青玄千年大計,弟子不敢妄言,但青玄掌門,例出天樞,乃是祖製,已傳千年不變,如若輕易改動,恐動搖根基,望掌門師祖三思,再說紫陽師兄尚且年輕,如若掌門師祖多加教誨,假以時日磨煉,必成大器,更何況掌門師祖您身體尚且康健,何來傳位之說?”
雲清真人聞言擺了擺手道:“算上今年,我已經虛度二百一十八個春秋,我青玄祖師神算子何等修為,尚且隻活了二百二十二歲,我雲清何德何能,豈敢奢望活過祖師,不過是想趁著還沒有徹底糊塗的時候,將我青玄下一代掌門定下來,以免將來無言去見列祖列宗,青玄掌門的確世出天樞,已成慣例,但例子是由人立起來的,自然也可以由人來打破,更何況戶樞不蠹、流水不腐,有競爭才能激發出強大的潛力,方今天下正道式微,邪魔環伺,有朝一日一旦我不幸身死,青玄之未來便真的堪憂了,一旦有失,我便是青玄的千古罪人啊!”
說到最後,雲清真人的臉上也有一些激動,薛楓軒一時默然,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突然不知該從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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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對燕長歌這件事,你怎麼看?”,就在薛楓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雲清真人卻轉移了話題、問道。
薛楓軒沒有想到雲清真人會問他這個敏感的問題,抬頭看了看他麵無表情的臉,驀地一咬牙、跪下道:“請掌門師祖恕罪,弟子說句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此次正道所為,實乃……實乃無恥之尤,我薛楓軒此生,定不與他們為伍!”
雲清真人歎口氣道:“你說的不錯,正道此次所為,確實為天下所非議,但也是無奈之舉,逍遙莊勢力壯大之快,已經打破正魔平衡,此次行動,魔道那邊也是出了大力的,我對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你可明白?”
薛楓軒沒有想到雲清真人對他的大不敬之言不僅沒有動怒,反而略有讚同,吃驚未已,又聽到他後半段話,突然站起,憤然道:“難道便是因為這個理由,正道便要與那些邪魔歪道勾結在一起,沆瀣一氣,一起置燕長歌於死地嗎?”
“楓軒,住口!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嗎?”,雲清真人聞言臉色一變、說道。
薛楓軒自知失言,但此時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繼續道:“掌門師祖,弟子資質魯鈍,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從小到大青玄師長對我的教誨卻是時刻牢記在心,不敢有絲毫忘懷,弟子不明白,我們是正道中人啊,怎麼能做出這種連邪魔歪道都不屑為之的事呢?”
青玄教出這樣的弟子,真不知是青玄之幸,還是青玄之痛啊!
雲清真人定定的望著眼前這個因激動而臉微微泛紅的年輕人,腦中突然浮現一張同樣倔強的臉,積年的舊痛重又襲上胸口,直疼的他喘不過氣來。
薛楓軒看見雲清真人的臉突然一下變得煞白,身體竟然不自覺的搖晃了幾下,忙搶上前去,扶住他的身子。
入手處卻是輕飄飄的不著分量,薛楓軒心裏不由震驚。一直以來,雲清真人便如一座大山一般,庇護著整個青玄道,而青玄諸人卻從來也沒有想過,這座大山有一天會倒塌,沒有想過再偉大的人,也會有變老的一天。剝去身上輝煌的光環,現在他扶著的老人,真的隻是一個心力交瘁不堪重負的老人而已,薛楓軒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方才說過的那一番話。
雲清真人歇了歇,示意薛楓軒放開他,努力站直了身子,勸道:“楓軒,人生在世,本就有太多的無奈,太多的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做便可以不做的。”
薛楓軒垂首道:“弟子生性如此,此生做事為人,唯想遵從本心,但求問心無愧四字而已,卻不願受任何事任何人的羈絆,我隻想自由自在、簡簡單單的活著而已。”
雲清真人又道:“古往今來,那些成大業、立大事的偉人英雄,哪一個不是在經曆了委曲求全、步步退讓之後,方才能成就一番偉業的!”
“弟子胸無大誌,此生所願,隻有平凡自由,並不想成什麼大業,做什麼偉人!”薛楓軒緩緩的但卻異常堅定的說道。
雲清真人長歎一聲道:“你這番話若是被你死去的師父聽到,他會怎麼說?”,不知為何,在談到薛楓軒故去的師父時,雲清真人竟然用了‘死去’這樣的凡人稱呼,而且特地在死去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薛楓軒聞言頭垂的更低了,道:“弟子不肖,但師父一向知我,希望他老人家能讚同弟子的所作所為吧!”
\t雲清真人不說話了,呆立了一會兒,似已無比疲累,無力的揮揮手道:“你且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薛楓軒行了一禮,而後轉身向外走去。
“你知道嗎?其實我本來打算在我百年之後將青玄道掌門之位傳於你的,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薛楓軒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雲清真人突然說道。
\t薛楓軒怔住了,呆立了半晌,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跪在門口,向裏麵的雲清真人深深地、重重的叩了幾個響頭,而後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t“唉……”,身後幽暗的大殿裏,一聲長長的歎息聲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