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醫生抬了抬眼鏡，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他，“江蘺？”眼鏡後寒光閃閃。
阿蘺心中微微發怵，這人的低氣壓太強，不是她這種小囉囉可以承受的，果斷後退兩步。
這一係列的小動作怎麼會逃出王醫生的眼睛呢？他放下眼鏡，低頭看著體檢報告。“江姨的身體一切都好，不用擔心。”
阿蘺剛想說，勞煩您費心，辛苦哈。伸手去接報告，那人將報告往左一挪，阿蘺落了空。
“但是，你的不是很好。”他觀察她的臉色，見她沒有什麼驚慌的表情，心裏暗暗為這個女孩點了一遍讚，繼續說。
“你小時候做過心髒手術吧？”
阿蘺想了想，應該是吧，身上的確有一道手術後留下的痕跡。不過，那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吧，至少是六歲之前，因為她幾乎沒有什麼印象。
“你最近幾年有沒有經常感覺到心肌絞痛？”他神情有些嚴肅，盯著阿蘺略微有些閃躲的眼睛。
“偶爾會有。”阿蘺心虛地回答。其實，不是偶爾，從她大一開始，心肌絞痛就時長折磨得她夜不能寐，隻是那時尚在可以忍受範圍內。到後來實在忍不了了，就到校醫院開點止痛藥，吃上兩片，也就算過去了。這事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你小的時候做的手術不是很好，需要繼續做一個修複手術。我以前在英國留學時的導師是這方麵的專家，可以介紹你過去。”
空氣漸漸有些凝固，窒息著，也靜默著，像是等著某種可怕的宣判。
“如果不做手術呢？能活多久？”她問得真誠，目光閃爍，微微含著淚水。
“不做手術，隻多一年，你會心肌絞痛而死。如果手術成功，你可以多活五十年。”
她站在走廊上，背對著他，看窗外漸漸凋零的梧桐葉，輕輕歎息，“真可惜，正準備好好愛一個人呢？”轉身央求他不要告訴任何人，給自己半年時間好好考慮考慮。
“我個人建議你越快越好。”
“好，我知道了。謝謝王醫生。我會盡快給您回複的。”
說完，拿起兩份體檢報告離開。
他清楚地看到在樓下轉彎的地方，她隨意地將那份體檢報告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好像與自己無關。
心裏微微有些驚愕。
醫生這個職業，對於自己行醫過程中遇到的罕見病例，總是懷有極大的熱忱。所以，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免不了將這事與自己的父親進行了一番交流。
“你說的江蘺是你江姨收養的孩子嗎？”王老先生將老花鏡戴上，認真看著兒子遞過來的體檢報告。
“是的，上次是她陪著江姨一起來體檢。順便給自己檢查了一下。”他回答的果斷。
王老先生將老花鏡摘下，眉頭緊鎖，陷入的回憶，半晌，才開口道“這孩子從小的手術我也在場，當時醫療條件有限，能做到這般已是不易。你盡力吧，這孩子從小命大，會多福的。”頓了一會，又說“她血型罕見，這個你得注意。”
他從父親書房走出來，順手關上了門，對於那場父親參與的手術很是好奇。見母親正在沙發前假寐，意欲問個究竟。
“你說阿蘺呀？也算是一個有福分的孩子。這時說來話長。當年你江伯父剛離開大學開始創業時，有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名叫穆正康。兩人手足情深，辛苦拚搏了幾年，共同打下一片天地，在小城也算是很有名的商界名流了。卻不知怎的，鬼迷心竅，竟然開始挪用公款。你江伯痛心疾首，與他恩斷義絕，將好好的一個公司轉讓給了其他人，退出了商界。後來，聽說不久之後，穆正康和他的妻子就車禍身亡了，隻留下一個三四歲的女孩，不知去向。你江伯看人孩子可憐，輾轉多地將這個孩子找到，帶回江家撫養成人。前兩年，無意間聽你父親提請，好像當年穆正康挪用公款正是給這孩子治病。這男人一輩子好強，寧願犧牲自己一輩子的清譽也不願意低頭向別人借錢，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男人。我和他妻子倒是有過一麵之緣，隻是時間久遠，印象有些模糊，是一個很溫柔漂亮的女人，笑起來和善可親。”母親說著說著，又昏昏沉沉要睡去了。
他將母親扶進房間，蓋好被子，熄燈退出房間。
醫者天下父母心，也許，是同情，也許是可憐她，也許是其他，總之冥冥之中自有緣分，他才會心甘情願地答應這個女孩，為她做接下來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