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節 離殤(2 / 2)

幾乎是一瞬,黑影身形閃滅,寒光在空氣中延宕撕裂最後消失,那長長的尾跡仿佛劃過天邊的流星。馬克也在同時啟動,雙腿有力地蹬地而出,渾身肌肉頓時一緊,雙拳交疊著衝出,整個人還未移步半寸,手上已經傳來交割的痛感。馬克被迫躍步後閃,黑影卻也緊追上來,鬥篷的長擺在風中束成一線,如同一隻在黑暗中撲擊獵物的梟,唯有那對利爪泛著寒光。

黑影使出了極致的突進斬切,寒光在刹那間無限地延伸出去,如同一線銀河筆直地飛突而去!

馬克看著眼前彙聚的愈發奪目的光,腳下已經再無退路,對手這一擊將他的所有退路都徹底封死了。他直愣愣地看著前方,目光逐漸穿透了一切,在渺遠的地方變得空泛,而一些更為縹緲的記憶也在同時湧進了大腦……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馬克從夢中驚醒。他慌張地四下環顧,一旁的角落裏,肖恩正蹲在地上,背影起伏不定,而他麵前還躺著一個人。馬克連忙跑過去,霍根滿身血跡的樣子頓時映入眼前,腹部最大的傷口還在汩汩的流血。

“發生了什麼?”馬克衝著肖恩大喊,扭頭又看向已經虛弱得無法說話的霍根。

肖恩無力地抹了一下額角的冷汗,嘴唇微顫:“剛剛那些雇傭兵朝這邊投擲了好幾枚破片手雷,霍根沒能躲過……”

馬克看著麵無人色的霍根,感到全身一陣乏力,他伸手想要握住霍根的手,卻顫抖著不知所措。霍根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剛剛強撐起來,口中就湧出大團血塊,身上的傷口也在加速出血。

馬克上前按住霍根的傷口,溫熱的血從指縫不住地流出,霍根強行擠出一絲笑意,朝馬克輕輕地搖了搖頭。肖恩終於沒能抑製住內心的悲傷,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在地,他原本強健的身軀此刻變得皺縮起來,整個人像是一隻漏氣的皮球,慢慢地塌縮下去。從當初兩人見麵到現在,也才短短不到兩年時間,他記得當時自己還多番嘲笑霍根,說他是隻會小偷小摸的蟊賊,可慢慢的,兩人連同鮑恩的感情日漸深厚起來,三個人變成了親兄弟一樣的存在。而今鮑恩下落不明,霍根又要離他而去,肖恩的內心有如末日般絕望。

“撐住啊,霍根!我答應了機械師,要照顧好你們,我已經弄丟了鮑恩,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一定要撐住啊,我還等著給機械師一個交代呢……”馬克竭力嘶吼著,最後聲音低落下去,變成不成串的哽咽啜泣。他忽然間再次感受到自己的無能,仿佛命運在他手中就如一捧流沙般輕易流逝,而無論他如何攥緊拳頭,如何與對手搏擊,最終的結果都隻是徒勞。

霍根再次從昏迷中醒轉過來,眼底莫名地泛起清光,嘴角的笑容也再次浮現。他看著馬克和肖恩,隻是搖頭,兩人並不明白這晦澀的示意,隻能緊緊抓住他的雙手。霍根的眼神漸漸飄移,他仰麵看著頭頂鉛灰色的天花板,神思卻早已穿透過去,他想起自己來這裏前的一切,高牆之外的某個地方有一個小村莊,人們過著清貧的生活,每當冬天的第一縷寒風吹來,他就必須遠離那裏,去為家人尋找過冬的食物……

兩人握著的手漸漸涼了,馬克回頭看去,霍根的臉上還帶著笑意。他很少見到霍根這樣的笑,以往的笑容都不及此時這樣自然。他從自己身上扯下一塊破布,輕柔地蓋在霍根臉上,而後緩緩地起身,朝外麵走去。臨到監房門口時,馬克忽然回頭看了一眼,肖恩低垂著頭顱,背脊如同彎弓,側影隱隱透出一絲陰鬱。

“照顧好自己。”馬克轉身,大步跨入陰森的幽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