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節 失控(下)(2 / 2)

典獄長重新整理了一下筆挺的外套,從衣兜裏掏出火柴和卷煙,不緊不慢地點著一根,緩緩地吸著。煙霧繚繞,監獄裏終年不散的腐臭氣息從鼻尖稍許淡去,他長呼出一口氣,透過彌漫的煙霧雙眼迷離地看過去。

馬克一個就地滾身躲過怪物的捶擊,此時他距離機械師僅僅隻有幾步,而與此同時,怪物的情緒也越漸失控,他一麵咆哮著一麵瘋狂踐踏地麵,碎裂的地麵濺起一塊塊碎石,如子彈般徑直擊穿天頂。

之前猛鷲讓他喝下的那罐東西,是一種類似於腎上腺素的物質,由於顏色猩紅,酷似鮮血,在黑市上通常被稱為“力量之血”。當年怪物遭遇了那次醫療事故後,猛鷲就四方打聽能夠讓他恢複的方法,最後從黑市上買到了這種禁忌藥物,也正是憑著這種危險的物質,猛鷲將怪物的潛力全都激發了出來。

如今在這種危險物質的刺激之下,怪物已經變得通體赤紅,光禿的頭頂高高綻出青筋,如同一頭的蚯蚓,令人感到陣陣膽寒。馬克低頭瞟了一眼自己的雙臂,血統精煉帶來的力量正在逐漸消退,原本赤紅的雙臂已如放入水池的淬火兵器,逐漸冷卻下來。連續幾個小時的戰鬥,已經讓他的體力急劇消耗,而怪物顯然正處於巔峰狀態。

馬克回身望了一眼倒地的機械師,蒼白的臉龐上滲著淋漓的血跡,羸弱的身軀上還能清晰地看到拳頭留下的印跡,要不是有身後的那根立柱保護著,恐怕早已被怪物一腳踩死。馬克暗暗攥緊雙拳,心底湧上來一股難以抑製的酸楚,他扭頭看著那個喘著粗氣的巨人,第一次感到來自內心深處的絕望。

此時,機械拆裝區裏的幸存者都聚集到一起,躲在一個角落裏,沒有一人敢大聲喘息,全都靜默地看著兩個人影的對峙,巨大的反差令人不禁想到傳說中勇者對戰惡龍那一幕,隻是這一次,勇者手中並沒有足以殺死惡龍的利劍。

馬克微微挺直了身體,開始有節奏地調整自己的呼吸,雙眼的焦點和怪物凶狠的目光對上,雙臂的肌肉緩緩收縮,手上的青筋頓時凸起。眼下,為了保護機械師不再受到傷害,他隻能拚死一搏了,盡管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實在有些愚蠢。

怪物再次朝前高聲咆哮,強烈的聲波徑直穿透每個人的耳膜,一些人甚至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他隨即微微弓起背脊,雙臂有力的收縮著,如同一頭暴怒的野牛,為著最後的衝鋒做準備。

這時,站在鐵門後觀戰的尤裏忽然向後攤出右手,同一時間,手指間夾著的還未燃盡的卷煙掉落在地,旁邊的幾個囚犯一擁而上,競相搶奪那根如若珍寶的卷煙。

“槍。”尤裏輕聲吐出這句極其簡略的話。

這句話實在太過簡略,以致於一旁的昆特足足愣了半秒,才慌忙從腰間掏出自己的配槍。

尤裏扭頭看了昆特一眼,對方頓時嚇得退了一步,正好踩住一個搶煙的囚犯的手,後者頓時發出一聲哀嚎。尤裏轉身從一個獄警手中奪過一把來複槍,雙手持平,準星落在正往馬克衝鋒的怪物身上,呼吸結束的刹那,扳機扣動,底火擊發,子彈在衝擊力推動下高速出膛。就在怪物即將觸及馬克的刹那,一股集中而強勁的力量擊中他的胸膛,整個人頓時在力量的撞擊下略微退步,身上蓄積已久的力量瞬間卸盡。

那聲清脆的槍響幾乎傳遍整座監獄,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囚犯們第一次聽見槍聲,這就如同一麵已經積灰的銀鏡,被人忽然用力砸得粉碎,一時間紛飛的碎屑伴隨著漫天的灰塵一齊飛舞,而鏡子破碎那一刻的聲響早已湮沒在其中。

短短幾秒的遲疑後,鐵門兩側幾乎同時發生暴動,囚犯們高高掄起自己的拳頭,拚盡全力往身邊的獄警頭上砸去。其實尤裏在開出那一槍之前,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那把來複槍裏並沒有填入實彈,而隻是一枚空殼彈,當囚犯們看見怪物仍舊毫發未損地站在原地時,便立刻反應過來,這些壓製自己的獄警根本沒有真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