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節 困境(2 / 2)

恍惚間,馬克耳裏傳來一陣陌生的人聲,鏗鏘如鋼鐵,生生將圍攻囚犯的聲音壓了下去。隨即,囚犯們被強行驅散開,略帶腐臭味的渾濁空氣重新浸沒馬克的身體,一雙力比鐵鉗的手將馬克從地上猛地拉起,就像從產道裏拉出一個嬰兒一樣——這對馬克而言的確是如初生般神奇。緊接著,一張人臉湊了上來,馬克幾乎可以感覺到對方的鼻息,帶著高級煙草的香味,可他仍舊看不清對方的樣貌,視野裏還是模糊一片。隨後他覺得自己像一個空口袋一樣被人拖走了,由於休克,他此時遠比剛進監獄時虛弱。待神智稍許清醒了些,馬克竭力仰起頭望了一眼,旋即又脫力垂下了頭,徹底陷入昏迷,停留在腦海裏的最後一個畫麵是他那間漆黑的監房。

昏暗的光線斜射下來,透出一個筆挺的剪影,獨自立在馬克監房外。兩名獄警把馬克扔在硬板床上,走了出來,朝那人看了一眼,徑自離開了。尤裏緩緩地轉過身,將嘴裏的卷煙扔在地上,用腳尖用力碾滅,緩步走進未落鎖的鐵柵門。

狹小的監房內沒有過多的陳設,進門靠左是床鋪,靠右的牆邊就是盥洗台,尤裏摸黑走到了馬克身邊。此時,馬克歪斜著躺在床上,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不斷傳來,尤裏低頭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確切地說,他隻能看見一片黑暗。

“看來情報有誤呢……”尤裏輕歎一聲,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不!不能死!”馬克猛地從硬板床上坐起,一頭冷汗順著鬢角流下。

他抬眼看去,一個黑人獄警正站在鐵柵門外,借著昏暗的光線,可以看見對方臉上的表情正由詫異轉為凶狠。黑人獄警粗暴地拉開柵門,將手裏的餐盤往地上一扔,轉身鎖門離去。

馬克向後仰起脖子,感到陣陣酸痛,骨頭僵硬得幾乎無法動彈。他蜷縮雙腿準備下床,胸腹間頓時傳來一陣肌肉撕裂般的痛感。他強忍住疼痛,一手扶著牆壁,艱難地向前邁步,走到地上的餐盤前時,連蹲下去的力氣都沒有。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竭力控製著身體,緩緩地屈膝跪了下去,在膝蓋即將觸地時,身體猛地一陣乏力,整個人失去重心徑直栽倒下去,一頭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餐盤,一股濃烈的腥味頓時灌滿口鼻,他的胃裏頓時一陣翻騰。起初,馬克還能強忍著,可隨即眼淚便不受控製地奪眶湧出,他索性嚅動著嘴,一口一口和著淚水咽下章魚須。

此時的馬克就像一條在街邊垃圾堆裏覓食的狗,哪怕嘴邊是散發著惡臭、再難以下咽的東西,也隻能在生理需求的刺激下全咽下去。

驀地,他的身體僵住了,短時的遲疑後,他將地上的餐盤猛地朝前方扔出,餐盤從柵門縫隙飛落下去。接著便是餐盤砸落碰撞發出的響聲。正當馬克吃力地從地上起身時,一團黑影猛然從下方飛了上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鐵柵門上,發出更為劇烈的響聲。馬克轉身看去,剛剛被扔下去的餐盤此時已是一團“鐵球”,上麵清晰地印著幾根粗大的手指凹痕,顯然是被人一手捏出來的。

馬克往外麵望了一眼,看不見樓下的情況,卻仍感到陣陣寒意從背脊直往上躥。他最後看了一眼門外的“鐵球”,不禁咽了一大口唾沫,轉身顫巍著躺到了硬板床上。

監房外麵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馬克知道,這表示現在已經入夜了。他緊接著大致推算一番,才發覺自己整整昏睡了一天,剛醒來不久又是晚上了。他緩緩地直起上半身,坐在床上,一手扶著自己的前額,輕輕晃了晃,沒有感到明顯的疼痛,至少前一天的圍攻沒有傷及大腦。這讓馬克又稍許放鬆了些。

但同時,仍有一個難題時時困擾著馬克——他必須想辦法從這裏逃出去,並查出所有的真相。可自從入獄以來,他都是處於孤立無援、甚至四麵樹敵的狀態,沒準下一秒就在囚犯的攻擊中死去。除了那些窮凶極惡的囚犯,還有來自典獄長尤裏的威脅。雖然目前還看不出對方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但憑著本能和直覺,馬克隱隱覺得這個人身上藏著秘密——一個關於整座監獄的秘密。他甚至認為,尤裏和那個把他送進這裏的幕後人有著某種瓜葛。

置身撒旦的懷抱,凶險至極……曙光藏於至深的黑暗中。

馬克在心底暗暗叮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