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葉子借口手頭的事沒做完,沒有馬上就走。她又在辦公室裏停留了半個多小時,她知道,停留的時間越長,報社裏越清靜。她估計人們都該回家了,就來到李默的宿舍,見沒有關門,就徑直走了進去。李默躺在床上,雙臂交叉放在腦後,望著天花板出神,葉子走進來,他居然沒有察覺。
葉子看著他,心中湧起熱熱的柔情。她忘記了矜持,甚至丟棄了自尊,走到床前坐在李默麵前,她卻看到李默的眼睛裏閃著淚花!葉子定定地看著他,沒有說話,自然地抬起手要為他擦去眼淚。李默看到了她,沒有驚訝,也沒有讓她碰到自己的臉。他馬上坐起來,握住了她揚起的手,淚水從他的臉上流下來,他自己也沒有去擦。
葉子忍不住伏在他的肩上,淚如泉湧。李默一手撫著她的頭,一手拍拍她的後背,像個大哥哥一樣,柔聲地說:“葉子,你是個公主,怎麼哭起鼻子來了?”葉子更是抑製不住委屈,雙臂環住他的脖子,怎麼也止不住淚水,她也不想止住。
李默不再說什麼,任葉子伏在肩上哭泣。他閉上眼睛,咬住嘴唇,不讓眼淚流淌下來。
葉子終於停止了哭泣,抬起頭,望著李默的臉。她滿麵淚痕,滿臉委屈,一字字輕輕地說道:“你為什麼拒絕接受我?我真的那麼俗不可耐嗎?”淚水又禁不住湧了出來。
李默見葉子終於平靜下來,站起身投了一下毛巾遞給她。葉子沒接毛巾直視著他的眼睛,輕聲卻堅決地說:“你回答我!”李默無聲地走近她,為她擦去再次湧出的淚水,回身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葉子,你是一個好姑娘。你執著地等待情投意合的人不是俗氣,而是一種高貴。原諒我以前的小氣,胡說八道傷害了你——”
“我不要你再說這些!既然這樣,你也原諒我以前的虛榮吧,我愛你,不要再拒絕我!”
天色暗了下來,李默起身開了燈。一直望著他的葉子突然起身“啪”地又按下了開關。李默打開了桌上的台燈,把葉子拉回原處坐下,輕聲地卻也堅決地說:“葉子,我不適合你。你隻了解我的一麵,卻不了解我的全部。我不能接受你,不是你不好,是我承受不起。我是一個注定要流浪的人,哪一個姑娘願意一生浪跡天涯呢?”
“隻要和你在一起,我願意到天涯海角!”葉子毫不猶豫,堅定地說。
“天涯海角是一個浪漫的字眼,生活卻是實實在在的事情。她需要兩個人的耐心、毅力去精心維護。而我是不會經營生活的人,我讓愛我的人受盡痛苦。你還記得那位北京女孩吧?我們相愛很深,她為我懷了孩子,卻不能容忍我到處流浪,最終含淚而去了。從那一天起,我就發誓,終身不再愛上任何人,也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愛。葉子,相信我,我說的是實話。忘了我吧,生活會繼續,你一定會等到你命中的那個有緣人的。”李默平靜地說著,似乎在敘說著別人的事。
葉子緊盯著他,接著他的話說道:“我等到了,我命中的有緣人就是你!”
“不,那不是我。葉子,你冷靜一下。跟你說實話,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李默似乎有些無奈了。
“什麼?你要去哪裏?”
“去南方。”李默老實又有些含糊地回答。
葉子的的眼前閃過北京姑娘憔悴而沾滿淚痕的臉,她知道李默沒有開玩笑。但她還是想做最後的掙紮:“那我也願意跟你去南方。”
“可是下一站我自己還沒有想好去哪裏,但那裏絕對不是我的最後一站。我命中注定要漂泊到永遠,無牽無掛,是我最好的生活狀態。傷害不到別人,也傷害不到自己。”李默望著門外的某個地方,夢遊似地說。
葉子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再說出什麼。她想走,腳下卻像生了根一般。突然,她撲向李默,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子,揚起臉來,幽幽地說:“你吻我一下吧。我發誓,我還沒有讓任何一個男人吻過我。我想讓你吻我,我願意給你……”她像醉了一般,全身緊緊地貼在李默的身上。
李默摟住她,心中說不出地感動。他沒想到葉子如此地鍾情於他,他為自己曾經不留情麵地諷刺她深深地懊悔,他在心中發誓,以後決不再以任何方式傷害任何一個女人。在愧疚和自責中,李默低下頭在葉子的額頭上深深地一吻,又拍拍她的臉,像哄一個任性的小妹妹一般,輕聲說:“回家吧,好像要下雨了,太晚了老人會著急的。”說著扳起她的雙肩,扭轉她的身體,推向門邊。葉子被他推著走向門口,掙開他的雙手回過頭來問:“如果雨瀟沒有結婚,如果是雨瀟愛上了你,你還會這樣拒絕嗎?”
李默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會的。就像不能傷害你一樣。”
葉子點點頭,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終於扭轉身,走出門去。李默沒有送她,她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