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娃出生在四川的某個旮噠裏,家裏窮,從小就得幹一些活,而放牛是他最常做的一件事。
農村人取名講究什麼克什麼,什麼缺什麼的,名字都比較土。牛娃剛出生,母親給他取名寶玉,熟讀聖書的牛娃爺聽說這個名字,強迫改名,說牛娃出生貧賤,寶玉乃富貴子弟之名,牛娃承受不起,會折壽,也可能會引來殺生之禍,總之,取這名字不好。隨即舉了幾裏外李打鐵的兒子因為取名李華山,承受不起,就癱瘓了,並痛斥媳婦不懂事,並自己翻開一本古書,背了背甲乙丙丁戊什麼的,還扳了扳手指,做出一副很高深的樣子,最後眼睛一閃,很得意的說出兩個字,“牛娃”。旁邊的牛娃奶和牛娃娘都大吃一驚,但很快牛娃奶就覺得沒什麼不妥,因為向來她就覺得牛娃爺很有本事,隻要牛娃爺說的做的都是對的。牛娃爹還在北京打工,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牛娃這個兒子,就隻留下牛娃娘一個人孤軍奮戰,但最終屈服於牛娃爺。
轉眼間,牛娃也八歲了,牛娃父親從外麵帶回了黑白電視,錄音機,收音機等方圓幾十裏都難得一見的寶貝,卻並沒有帶很多錢,日子過得依然很艱苦。聽幾個嘴快的婦女兒娃子說,牛娃爹的電視那些都是從別人那兒買來的爛貨,自己東拚西湊,找了些零件修好了的。但還是有幾個男人外出打工沒帶寶貝回來被老婆臭罵一番的。從那時起,牛娃家就有些門庭若市了,但牛娃的四叔卻很少來湊熱鬧,因為四叔母不喜歡牛娃娘,四叔就是挨老婆臭罵最多的一個。但隻過了一年,先是牛娃四叔家有了電視,錄音機,收音機,還有一個小的,隻能裝磁帶跟收音機一樣大的,牛娃很好奇,最後才從四叔口中得知這叫單放機,隨身攜帶,隻需裝兩節幹電池就可以邊聽歌邊放牛。然後村裏陸續出現電視機。從此,牛娃就特喜歡和四叔一起去放牛,四叔也格外喜歡這個侄子,卻對自己的女兒新春、兒子毛娃不滿,因為每一回家,兩姊妹就要搶著玩弄,而他們隻要一弄,準會卡帶,而身旁這個侄子從來不在沒有自己允許的情況下碰摸自己的單放機,而是睜大一雙好奇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它,從來沒跟自己帶來麻煩。
有一次,牛娃為了贏得和四叔一同放牛的機會,就主動請嬰,要牽著自家的牛去放,這之於牛娃娘,當然是一件好事,但從此牛娃就與牛結下了不解之緣。牛娃九歲了,也上小學二年級了,在村上讀書,離學校很遠,上學就要花一兩小時,但學校考慮到學生遠近情況,規定上午十點上課,下午三點半放學,第四節課後有半個小時休息時間,其實就是老師與附近同學吃飯時間,而像牛娃這類,隻有看的份。隻能挨著餓,等著回家才能吃飯,如果運氣好,碰上父母給錢的好事,那便是美好的一天。其實大人給錢不超過五角,一般都是一兩角的安慰,不過這兩角可派上了大用場,一角錢一根或者一張的豆皮是牛娃們最喜歡與最常見的零食,偶爾的五角就會買一包方便麵。牛娃看到幾個和自己般大小的買了方便麵,先吃了麵,把佐料卻留在後麵。同路的夥伴,每人撐開一隻不同顏色的手,往往女孩子的手要白要幹淨些,但也有例外,比如新春吧,手裏老是糊上一層黃黃的,再一看她哥毛娃,不光是手糊上了黃黃的,衣服書包都是黃黃的。隻要花上一個小時觀察,你就會發現,毛娃和妹妹在玩水。和泥。做假堰塘,毛娃父母甚是氣惱,特別是女兒也跟著她哥瞎混,多次用竹條抽了毛娃,還是屢禁不止,所以毛娃和新春的手大概一直都是那樣黃黃的吧。而牛娃的手表麵還過得去,但放到鼻子旁一嗅總是臭哄哄的,而且手指甲縫總是被黑色的東西填滿。當所有的手齊刷刷的伸出後,每人兩束眼光就死死的射向那包佐料,當那包佐料停在新春小手上方時,看到對方驚奇的麵孔,她往往會不好意思的將那隻手放到大腿上搓兩搓,然後再伸出手等待朋友的恩賜,然而,恩賜的往往隻有在舌尖打個轉的份,然後就把手掌凡是粘有佐料的地方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黃手板添白,有時走了一段路見沒人注意,又悄悄的快速的用舌尖摩一遍。牛娃也常常學著那樣做。其實這樣的機會還是比較少的,有些不知是受了大人教導還是自學成才,往往自己買了偷著吃,別人買了搶著吃;還有些家長有錢的孩子隻跟固定的幾個好友分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