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甬道,作戰靴踩著精鋼的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一聲一聲像是垂死之人欲待湮滅卻不甘掙紮的心髒,雪白的燈光自穹頂悄無聲息的傾下來,拂過蒼白荏弱的脖頸,暴起的青筋,因為受到劇痛而突兀瞪大的眼瞳,那些夾雜著甜膩血腥的汗水,和仿佛隔了一個世紀般的細碎壓抑的呻吟……
……
雕花木床上的金帳構和玉色流蘇忽然顫了兩顫,接著月白輕紗床帳就被人從裏麵以一種近乎粗暴的姿勢掀了開來。床上坐著個少女,雪白寢衣被汗水浸透,濕噠噠的粘在身上,她如此纖弱瘦小,坐在一那床水紅繡素白棠棣花軟緞被子裏仿佛要陷進去一般。
少女抬手抹了抹額際的汗,腦海裏掠過剛才夢裏噬心磨骨的場景,皺眉盯著紅木窗框上的紋路看了半餉,道:“呸!”。
這一聲“呸”的極其響亮,在星潮湧動月華如練卻靜寂可聞蚊子鳴唱蒼蠅打呼的夜裏自然是再清晰不過了。
“呸”完以後她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呆在自己八百年無人問津的窩裏了,她躡手躡腳的下床,光腳屏息走到簾子邊挑起琉璃珠簾環視了一周,在確定睡在外間的侍女都沒被她吵醒後才又踮著腳回來站在窗邊,呢喃道:“這古人睡覺怎麼都跟死豬似的……”
秦攬月嫌棄的扯了扯自己身上汗濕的寢衣,輕輕推開窗戶,大片大片的流銀月光立刻流水般的湧進她的懷抱,窗戶裏一小塊藏藍天幕深邃純淨,北鬥之星粼光耀耀,一如她剛來時這個世界時所見到的天空。
看起來真的,真的,和自己的世界沒有任何不同,然而隻有她自己知道,一切都不同。
十天前她蘇醒時看見月白床帳,檀木案幾桌架,仕女八幅屏風,著實大吃了一驚,即使她素來反應機敏也是一頭霧水,接著眼前晃過形形色色或善意溫和或陰奉陽違的陌生的人,那些人說著她半懂不懂的話語,她才慢慢反應過來,自己這是穿越了。
穿越到一個陌生的時代,變成了一個陌生的人。
大燕皇朝成德侯府的三小姐羽寧瀾,是她現在的身份。
這身子的原主人據說是不久前貪玩爬假山失足跌了下來,然後,然後不知怎的就把自己給跌沒了……
至於她為什麼會占了羽寧瀾的身體,秦攬月表示她智商太低這麼高深的問題還是留給那些寫穿越小說的人好了。於是她毫無壓力的接受了自己穿越了這一事實,小說裏都是這麼寫的,幹他們雇傭兵這一行的這幾年穿越的幾率極大,她就說為什麼這幾年業界競爭沒有前幾年激烈了,原來都跑去穿越了。如今她也算是給後輩們做了貢獻,二十一世紀就業壓力那麼大,幹什麼都難於上青天,但是現在前浪都死在沙灘上了,後浪們的就業大概也就沒那麼難了!
隻是她還是會時不時的夢到自己穿越前的日子,明明並不是美好的回憶,卻像刻進骨髓裏一般,血洗不掉,刀刮不掉,難道真像那個人經常說的,隻有痛覺才不會讓人忘記自己活在怎樣一個殘酷的世界裏?
秦攬月拍了拍腦門,好好的幹嘛又想到變態,真是折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