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喋喋不休，把上前阻攔的蘇酒推倒在地，很快從枕頭底下翻出另外九兩。
“喲，果然藏著私呢！”她踹了腳蘇酒，“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不是個省心的東西！”
完，捧著銀子去給蘇舅舅看，“大鵬你瞅瞅，這丫頭就是念完了經打和尚，恩將仇報！咱們這些年對她的好，她全忘光了！竟然敢背著咱們藏私！”
蘇舅舅站在原地，渾身發抖。
被江氏氣的！
他罵道：“把銀子還給酒！一把年紀的人了，搶輩的東西，你也不知羞！”
“我羞什麼？你這外甥女才是光屁股追賊，膽大不知羞！年紀就跟男人攪和在一塊兒，不得私底下做了什麼不要臉的勾當！哼，都大戶人家府邸裏不幹淨，我瞧著就是如此！否則，人家幹嘛給她這麼多銀子？錢多燒得慌嗎？！”
江氏沒好氣地撞開蘇舅舅，拽著蘇柳的手衝了出去。
蘇舅舅生怕她把蘇酒的銀錢搶走，忙追了去。
屋子裏，便隻剩下蘇酒與表哥蘇堂。
陽光從窗槅外灑落。
姑娘坐在地上，一隻手揉著被踹疼的心口。
細白臉低垂，因為劉海兒遮擋的緣故，瞧不出是什麼表情。
蘇堂慢慢在她跟前蹲下。
“酒……”
他輕聲喚著，想給她擦眼淚，卻發現她並沒有哭。
少年收回手，“我娘就是這樣的潑辣性子，她剛剛的話，你勿要往心裏去。”
寂靜片刻後，他又問道：“那位蕭公子，待你可好？”
蘇酒點點頭。
“我沒想過娘會把你賣掉，我真的沒有想過……酒，我想的未來，不是這樣的。”
少年喃喃低語。
卻不曾道明，
他設想的未來，
究竟是怎樣的。
“酒，我恨不得馬上長大，賺很多很多銀子，把你從這深宅大院裏贖出去。我知道你喜歡那些香香粉粉的東西，我知道你的願望是與姑姑一樣，擁有一座屬於自己的香鋪。等我有了銀子，我定會為你完成這個願望。”
暮春的深宅裏，年僅十三歲的少年，粗衣短褐，低著眉眼。
周身不知於何時，竟有了從前所不曾有的堅毅。
而他緊緊抓著蘇酒的手。
仿佛隻有這般用力，才能感受到這個女孩兒，仍舊是自己親親熱熱的表妹。
蘇酒慢慢抽回手。
她輕聲道：“表哥想賺銀子是好事，但是，若有可能，我希望表哥也能進私塾念書。”
她從床頭匣子裏取出一包東西，“這裏麵是筆墨紙硯，表哥先拿著。若將來束脩什麼的不夠，寫信問我要就是。我……我會努力賺銀子的。”
蘇堂接過，定定望著她。
良久後，他才道：“酒放心。”
堅定地完這四個字，他就離開了。
雲翳遮住太陽，連屋內的光線都暗了下來，眼見著又是一場春雨。
這仍還很涼。
蘇酒獨自站在屋子裏，慢慢抬手遮住雙眼。
隨著春雨淅淅瀝瀝地落下，她忽而轉身，撲到榻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