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
蘇酒到底沒心情做肉包子,草草弄了些麵條給陸擎他們吃,又捯飭了一碗蔥油牛肉麵,盛在食盒裏拎去給蕭廷琛。
狗男人生氣了,一整日都把自己關在廂房,不僅誰也不搭理,連晚膳都不去吃。
她推開門,窗幔緊閉,隻有零星光線從窗欞間隙照進來。
屋子裏燃著一爐貴重的龍涎香,燒紅的金絲炭發出嗶啵聲響,厚實的床帳拉到了底,裏麵影影綽綽斜倚著一道風姿卓絕的人影。
蘇酒輕輕掩上門,把食盒放到圓桌上,“給你煮了蔥油牛肉麵,你以前十分喜歡的。”
帳中人毫無動靜。
蘇酒想了想,上前挑開帳幔,瞧見蕭廷琛背對著自己,儼然還在氣頭上。
她推了推男人,“起來吃麵了,有什麼事,咱們吃完再說。”
“不想吃麵。”蕭廷琛的聲音冷冰冰的。
“那你想吃什麼?”
“吃你,你肯嗎?”
生氣的蕭廷琛又別扭又難哄,蘇酒拿他沒辦法,回到圓桌旁坐著,眼見著麵湯一點點涼卻,麵條一點點糊掉,沉默地收拾了食盒,重新拎回廚房。
她在耳房泡了個熱水澡,穿暖和幹淨的寢衣鑽進帳中,在木榻外側躺下。
她悄悄偏頭,蕭廷琛還在生氣,仍舊隻留給她一道冷硬的後背。
遲疑片刻,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蕭廷琛的背,帳中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別氣啦。”
蕭廷琛不搭理她。
這男人在帳中躺了一下午,把被窩捂得暖暖的,就算沒有湯婆子蘇酒也不冷。
她慢吞吞湊過去,從背後抱住他的腰身,在他耳邊儂聲呢喃:“好哥哥,別氣啦?”
少女的聲線幹淨細軟,像是絨雪落在枝椏,溫柔的不像話。
蕭廷琛受不了這般溫柔,不動聲色地往裏挪了挪。
蘇酒依舊抱著他的腰,白嫩小臉貼在他的後背上,眼眸裏透著繾綣,“我也很舍不得哥哥,可是從前在書院時,夫子教導我們人無信不立,我既然答應了陸神醫留在鬼獄,就絕不會為了一己私欲而食言。你為我服食絕子湯,用你一生的子嗣來換取我的平安,我也願意用三年青春,換取哥哥身體如昔。娘親曾說過,愛情和婚姻裏,兩人的付出應該是平等的。”
她緩緩閉上眼,細密卷翹的睫毛遮住了兩汪清澈卻深情的瞳眸。
淚水滾落雪腮,打濕了男人的寢衣,但那是得償所願後歡喜的淚水。
蕭廷琛的臉色在昏暗中變幻未定。
他知道春風有多溫柔,它們輕易就能吹融凝結成冰的池水,輕易就能吹綻枝頭綿綿簇簇的花團,可是撒嬌討好的蘇小酒,卻比春風更加溫柔。
令他滿腔的怒意莫名其妙煙消雲散,縱便想拿她撒氣,也總是氣不起來。
而他最怕少女的淚珠,溫潤晶瑩,滴落在他的心尖尖兒上,令他快要喘息不過來。
他渾身緊繃,忽然沉著臉轉身,沉默地將蘇酒抱進懷裏。
他抱得很緊很緊,仿佛要將這個少女融進自己的骨血之中,叫她再也不能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