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廝的性情向來不可捉摸,她沒有過多怨言,喚道:“蕭廷琛,已經到地方了,你下不下來?”
穀雨卷起車簾,恭敬地放下花梨木踩腳凳。
穿著本黑色織金大氅的男人,慢條斯理地下車。
兜帽遮住了他的臉。
他與蘇酒保持一丈遠的距離,嗓音清越卻涼薄:“當年桃花山極美,朕便是在這樣的風景裏救了你。可惜你毫無感恩之心,屢屢背叛朕……”
“你原是不想救我的,我用你的功名威脅你,你才肯出手。”
蘇酒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假仁義。
眼見著這對冤家又要爭起來,白露等人紛紛低眉斂目地退下,收拾起不遠處的宅院木屋。
微風拂過,桃花瓣紛紛揚揚。
蕭廷琛沉聲:“在你心中,朕對你就沒有半分恩德可言?”
蘇酒歪著頭思索片刻,然後微笑,“確實沒有。”
“蘇酒!”
“你欺負我、折磨我,把我扔在囚車裏淋了好幾個時辰的雨,你把燃燃從我身邊搶走,你把南疆弄得生民塗炭、烽煙四起,蕭廷琛,你要我怎麼念你的好?”
“那你怎麼不想想朕為什麼如此待你?!你和顏鴆的兒子,你還想朕怎麼對待他?!拿他當親骨肉養著嗎?你想讓朕淪為全天下的笑柄?!”
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臉,蘇酒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透過他歇斯底裏的語氣,她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少女閉了閉眼,“你若肯多給我幾分信任,仔細調查真相,就不會如此怨我。有些事我無法說出口,但可笑的是你竟然連查都不肯查……蕭廷琛,你有什麼資格怨我?”
“查?查你和顏鴆是怎麼夜夜苟且的嗎?!查你是如何給他生下孽種——”
“啪!”
話音未落,蕭廷琛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兜帽被風垂落,男人白皙的臉頰上赫然一個紅手印。
然而最惹眼的,卻是他半白的長發。
蘇酒微怔。
不過才過去幾日,他的頭發竟然白得這樣快?!
蕭廷琛挨了一巴掌後本是怒火中燒,在接觸到少女驚詫的視線,才想起自己現在的境況。
桃花眼極快掠過慌張,他不自然地被轉過身,連聲音都嘶啞幾分:“不準看!”
簪發的玉簪悄然墜落,白發青絲鋪陳披散,在微風中格外醒目。
蘇酒怔怔上前,指尖剛觸及到那些白發,男人猛然轉身,凶狠地推了她一把,“朕說不準看!”
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地。
蕭廷琛平日城府很深,可是這一刻竟然慌亂得像個鄰家少年。
他甚至不敢與蘇酒對視,匆匆忙忙用兜帽遮掩住自己,飛快朝桃林深處掠去。
蘇酒爬起來,朝他遠去的方向看了很久。
霜降悄悄摸過來,替她撣了撣襦裙上的灰,憐惜道:“主子脾氣太大了,小姐你別生氣,等回長安之後求國公爺和夫人做主,他們一定不會讓主子欺負你!”
蘇酒搖頭。
蕭廷琛現在情況很不好,她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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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