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覺醒記憶,是付出了代價的。
老天向來就不愛對他仁慈,以前也是,現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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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過後,太子有三天的假,急忙忙碌著宗室裏的一些瑣事。
假期後他還要再次赴萊州府,繼續監督河道最後一段泛濫片區的治理情況。
萊州府的工程一直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現在在進行的是最後的收尾。
他想起了朝臣對他治水的讚譽笑而不語,畢竟這些趨炎附勢的家夥並不值得在自己的生活中添抹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即便說下的話真的很令人歡喜。
但父皇不喜歡,他說這種隻會搖尾乞憐的老妖怪,是世上最容易掌控又容易失控的東西了。父皇不喜歡的東西他必然也是不喜歡的。
他想起了在祭天台的那一位,不知為何夜半竟也走到了你祭天台之下。
這是父皇喜歡的東西。
那裏住著一位眼高於頂、鄙睨世間萬物的人卻從未認真地誇讚過他一句,即便是清高孤傲也好,故作姿態也罷,那一位向來便是個特殊的存在。
當初他宣稱自己能通神明時父皇是如何縱容、助長他的狂妄的,即便曆經多年還未經他得見神明真顏但還是有人願意繼續鋪天蓋地地幫他的狂妄造勢。
戚淳是個有能力的人,在父皇還是個瘋子皇子時便已經押對了寶,但卻不是個很好的可以掌控的下臣。
除夕那夜,父皇忽然跟他說起,若他百年之後,自己無法將這人給牢牢控在手下,就準備好退位讓賢。
他以為他是故意在恐嚇自己,若不然,在知道自己的臣下有威脅時,他又怎敢放任著他繼續存在?
可父皇確確實實是一個矛盾體,他熱愛著權利,卻又做著與他的熱衷相違背的事情。
古怪離奇的二人,是如何做到相互依賴又互為支撐,君臣和睦相安無事多年的?
縷縷西風蕩漾,深冬彌散著濃濃寒霧。
“何人膽敢擅闖?”
一聲突兀的聲音忽然打斷了他的沉思和腳步。
聲音軟糯,孩童般的低語。
但皇宮裏又怎麼可能有孩子?
皇宮裏不應該,更甚者不能有小孩。
他不知道是為什麼,但那個傳聞便確確實實地存在過,拓印在皇城每一片瓷磚,都有因為一個孩子留下的血。
德昭,他的姐姐。
十歲那年便死了,不正常的死亡,但在這裏,聽起來想一想又似乎很正常。
他抬起頭望見上頭頂的梅樹。
梅林早已開滿了靄靄白雪地,梅樹挺拔的枝幹立在雪地上,即便半截身子都被掩在雪下,但依舊迸發著勃然之姿。
綠芽上白梅頂著白雪,白雪染了綠芽,一切都是冰淩霜結。
可樹梢上便突兀地躺著一個黑衫紅裙的女孩子。
紅色,祭天台從未存在過,那個人忌諱。
這個孩子,竟敢在樹上大膽地招搖,她難道就不怕死嗎?
女孩子支起了下頜,臉蛋瓷白瓷白的也像朵朵白梅,大大方方地任他看去。
他擰起了眉梢,身子不由得泛起了凜寒。
孩子的年歲怕也就是在六七歲左右,不是......不是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