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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飄雪,雪染梅林。
覆下一片茫茫靄靄,蒙上厚厚的白綢。
他抬頭望了過來:“你不是想出去嗎?待除夕那天,我會把帶你出宮走走好不好?”
阿弗垂下的長睫從暈著熱霧的杯盞抬頭起來看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不要了。”
他提筆沾墨,墨水落於雪白的宣紙上,聲音冷峭:“我不是故意將你鎖在這裏,而是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魏帝深信那個讖言,所以我是不會讓你去見他的。”
阿弗垂眼,輕笑,像是一聲自嘲:“你下的讖言,會有今日的種種結果,還不是你害的。”
他潑開墨,墨汁打翻在宣紙上,白與黑交錯著,將狼毫重新放回筆山。
阿弗抬了抬眼,吹開了杯盞的熱霧,嗬出了一口冷氣,熱霧從眼前彌散。
他道:“今天沒心情畫了,你可以自己去梅林走走,沒人跟著你,小心點便是。”
阿弗看著他走遠,長長的墨發垂入雪地上,像整個天地都沉入這一片墨池之中,那般突兀。
走上前,將那副隻做了一半的畫幅拿起。
又是畫自己,前麵那一副幹嘛還要撕掉,他這是在跟自己計較什麼?
阿弗目光漸漸地泛著一股寒冷,像刺入一根針,瞬間毛骨悚然。
不是同一個人所畫。
筆觸,畫法,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是出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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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宮燈簇簇燃起,照亮了一傾長空。
殿內有不少行路的腳步聲,但都輕輕地踏過,徐徐走著,仿若淩波微步,輕盈無聲。
遠處,稍遠處,高閣一片清淨寂寥,空蕩無聲。
夜色的靜謐在碎玉般的聲響中被打碎,暈開,撕扯開。
戚淳揮了揮袖,讓人將地上的東西收拾收拾,後麵的那名白衣侍者低聲應是。
收拾往後,白衣侍者垂著手,手中握著碎瓷片,踱著腳尖站立不動。
目光順著戚淳的背影,看著他從自己跟前前掠過,看著他走上前掩住門......
戚淳將目光落在那人咬著牙堅持的樣子,像個螻蟻一般掙紮著扭動著身軀,“你還真是出於我的意料。”
暗夜裏隱隱拂動的人驀地頓了下來,嘴角揚開一抹冷笑,陰鷙的笑聲如同夜梟。
“大人,你說過,我想要命,就自己爭,那您看......”
他的話還沒說完,戚淳便已經將他抓住的那欄杆削斷。
“把命看得太重要的人,一般都會做出為了命而損人利己的事。”
風聲簌簌地從他耳邊穿透而過,高嵩往下跌著。
不知下了幾層,手緊緊地抓住了欄杆。
他的身子停在了一半。
可心跳卻在不斷地往下墮落。
即便停了下來,都讓他有幾分感覺自己其實還在下墮。
他的手緊緊抓住欄杆,死死地咬著牙關刺激著血液從心腔裏回到四肢百骸。
上麵似乎聳人聽聞的聲音傳了過來。
“爬上來,便許你活著,墮下去,血肉模糊,爛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