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生抬頭望著長空,仿若周身沐浴在日光下,恍然覺得自己身心也都被淨化得幹淨下了許多。
他吐了口氣,將渾濁的氣體從胸腹裏吐出。
吸了吸雨過天晴的氣息,這段日子的逼窒和煩悶似乎也都要被驅散。
就剩下最後一天了,隻要今天把這檔德昭公主水路法事這件破事給忙完了,大抵便可以回家去,回寺廟去。
都一個月了也不見寺裏近來怎麼樣,會不會規矩亂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雖然每天都會來一次,可現下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回去。
真是讓人詫異無比。
相比於納生的納生對水陸法事的敷衍,煙貴妃便虔誠了許多。
她焚香禱祝,素衣素食,一如既往地過了六年,從未改變過一絲虔誠。
可今日,她的佛心晃動了。
“於夫人,便是上次夜宴的時候連納生禪師都喊的那一位夫人?”
煙貴妃看向了納生,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納生端坐著,看了一眼她,淡掃而過,闔下長眸說道:“便是那一位於夫人了,現下也隻有那一位於夫人,以前那於夫人的母親帶著她去到廣華寺,她求了一支上簽,不過年輕小姑娘難免麵皮薄,對簽文的解釋不信,貧僧說過,十年後一切自見真章,沒想到,十年之後,一切便按照簽文方向在走。”
煙貴妃不禁心底燃起了深深的疑竇,問:“簽文,簽文上究竟寫了什麼?”
納生說道:“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也。”
煙貴妃極為不耐煩,“禪師,本宮聽不懂,你能不能說點簡單點的。”
納生神色未變,眼瞼依舊閉闔著,手上的念珠不斷地撚動,說道:“男女之婚姻是終身大事,是決定人生一生幸福之大事。”
“爰之,不得以逾越。不得以不正或強行等手段行之。兩相情願之下才能夫妻情意綿長,否則,雖結合,但貌合神離。”
貌合神離,不說是上簽麼?
煙貴妃皺了皺眉,“禪師,您這話難不成說的是這於邵均夫婦夫妻這對人們眼中的恩愛夫妻隻是演戲?可看他們真的挺恩愛的。”
“是吧,看上去是什麼便是什麼,看不到的那一部分又有誰說得準?”
煙貴妃煩透了這和尚總說些沒價值沒意義的東西,總是要引人去猜忌。
抬手揮了揮,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那於夫人容貌未變又是因為什麼?”
納生歎了下氣:“怕是真有自己獨特的養容之法。”
“獨特的養容之法?”煙貴妃雖不再多問什麼,但在心底已經打定主意要召見她一回。
一個二十五歲,與她同齡的女人,生育了兩個孩子,卻是依舊出入得如及笄少女一般,豆蔻年華,歲月仿佛未曾在她臉上烙下任何痕跡,著實讓人不敢想象。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世間女子怕是就靠著這一副麵皮才能留著住身邊人。
深宮裏的女子最怕的無非便是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陛下雖然對她極為寵愛,她在眾人麵前無不光彩照人,尊貴無比,後宮雖有皇後之名,但執掌大權的卻是她。
但不過也是人前風光,人後痛苦。
寵並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