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淡淡的,還像是在說著家常話,絮絮叨叨地念著,念得人耳根子都有點疼。
王休歎氣,旋即又苦笑:“她不肯我住,當然也不跟琅兒住。”
王甯細細一想,點了下頭對他說:“住在家裏確實不安全,哥哥若你有辦法的話,還是將她送到南京去。”
王家祖輩是在南京發的家,後來隨著新朝的遷都才逐漸來到京師,若能回到南京,那也是在王家的勢力範圍,不怕她出事,也能在自己手下護著,一輩子喜樂無憂。
午後的日頭有些猛,照得人眼前一晃,王休捋了捋袖子,好整以暇地說道:“妹妹,你這到底是關心還是不關心,若想要回這個孩子......”
“你不用多說,我不會同意的。”王甯停住了手下的動作,眼睛微微發澀:“哥哥,我們王家什麼都不缺,不需要拿她去交換。我已經夠對不起她了......”
王休手上的袖子已經捋在手肘間,彎著腰幫她把拔掉地裏雜草。
像他這樣坐久了高位的人,一雙手修長潔白,骨節分明,明明是讀書人才有的手,但卻長滿了深深的繭子。
其實,除了舞文弄墨外,已經很少人知道他曾經也指揮過千軍萬馬,隻是卻從來沒做過雜活。
王休抬頭望了一眼。
自己的妹妹又何嚐不是這個樣子,過去的她是明媚的鮮活的,可卻所嫁非人,辜負一生。
王休拔完草時,自言自語似地留下一話:“她就住在廣華寺。”
......
......
山風輕拂,白霜徐徐,灰袍飄逸,身影裹狹著涼意,衣袂翩躚。
寺廟裏的和尚都不禁朝那處看了看,那個小和尚,也不能算是小和尚。
因為他還沒有剃度,頭上的毛黃黃軟軟地貼在發頂,頂著歪歪的發髻到處招搖,倒是令他們這些常年不長毛的羨慕不已。
廟裏幾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子常聚在一塊說著話,時不時地便談起了那個由大師兄從外頭帶來的小和尚。
“那個小和尚出來了。”
“不是小和尚,禪師都沒有說要收了他。”
“可他住在這裏這麼久了,跟禪師住在一起,什麼都不用幹,禪師還給他做吃的,也不知是什麼關係。”
一個年紀較小的孩子趴在門縫裏看著,手時不時地便點著下巴做著沉思,仿佛在思考什麼人生難題。
旋即又低聲喃喃:“該不會就是禪師跟道觀內哪個漂亮道姑生的私生子吧?”
年紀在眾人間最大的和尚猛地皺眉,抬手叩響他的光頭:“胡說八道什麼。”
怎麼就胡說八道了?
禪師有了這來曆不明的私生子後,便是每天做早課都遲到了,還早退,時常還莫名其妙地在廚房裏傻乎乎地笑。
後者捂著腦瓜,眼睛已經飆出了淚,猛地皺眉一看,便見那人不準是時候便已經站在了他們身後,饒有興趣似地看著他們。
“怎麼就確定確定是胡說?”
年紀較大的和尚急忙擺手解釋:“你別誤會,他剛才都是胡說八道的。”
“或許呢,誰也說不準的,否則,禪師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對吧!”
聽到阿弗這般說,年紀輕小的小和尚們開始七嘴八舌,紛紛好奇地湊上前來,道:“你還真是禪師的私生子啊?”
“那你娘真是姑子嗎?”
“可我爹娘怎麼說,我要是當了和尚就不能成親,娶妻生子了?”
“吃肉喝酒殺生這些都是極大的忌諱,要是犯了,是會被趕出寺廟的。”
阿弗環起手倚在門檻邊,“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廟宇未必有真佛,鬧市但許有高僧。何處不紅塵?何處不佛陀?何處不修行?”
“犯戒了便犯戒了,你瞧我爹,他不還偷偷地犯了色戒才有了我,但現在人不還是安安生生地在佛祖麵前敲木魚,念佛經,戒條就真的有重要?其實隻有心誠則靈就夠了。人生那麼短,開心最重要。”
小和尚們頓了一頓,許是還不解,納悶又不解地看他。
而較大的那一位卻是瞪眼看他:“胡說八道,妖言惑眾。”
阿弗笑得越發眉眼彎彎:“告我爹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