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書!”聽到納生喚他,王休這才回了頭來。
納生道:“讓您看笑話了,這小和尚剛來沒幾天,還想著吃肉呢!”
王休笑著抿了下唇,道:“孩子還小,哪懂什麼清規戒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要一下之間便將以往的欲望給斷掉,哪能那麼容易?何況,要像禪師你們一樣,常年堅持,這種毅力也不是一日兩日修煉而成的。”
“雖是小孩子,但她卻不想別的小孩子那樣,心事太重了。”
王休故作無意地說:“我看她經常笑,不像是不開心,而且一個小孩子會有什麼心事?”
納生挑了下眉,語氣中含著微諷:“您方才也聽到了,她威脅那兔子說給它下藥,因為怕兔子會跑。這小和尚來這裏之前,被人騙過好多次,已經無法對人信任,無論貧僧,或者其他人怎麼想法子對她好,她都一笑帶過。她經常笑,卻不是個開心的人。”
“大人有大人的不容易,孩子也有孩子的無辜,大人不該把當初的錯歸咎於孩子身上,讓她承擔他們犯下的罪。王尚書,您說是吧?”
王休執起手中木質的茶杯,木頭的香氣配合著茶葉的清香,芳香淡淡,熱氣卻先於芳香,未經允許便衝入眼瞼。
水霧蒙,他眯了眯眼,旋即淡淡地笑了起來:“禪師說得在理。”
阿弗撓了撓耳朵,困意四起,手抻著腦袋靠在一旁的木欄杆上,漸漸地便睡了過去。
直到手臂被人輕搖,不耐煩地睜開眼看他:“有事?”
雨已經停歇了好久,卻不見他回去。
納生也不管管,真是會給自己找事。
王休手上握著兩顆石子,對阿弗道:“你會下棋嗎?”
兩個顆石子就想下棋?
還是要天做棋盤星做子?
阿弗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仿若在看哪個智障。
王休出乎意料地將她的手抓了過去,將一顆石子放在她手上,而他自己手上也握著一顆石子,說道:“我有一個生死棋盤,如今棋局已經是陷入了死局,我的白子被黑子吃掉不少,如今孤立無援。”
“你手上有一顆棋子,而正好能救活我整個棋局,關鍵在於你的選擇,你若願意,便活棋,若死,便死局。”
阿弗握著石子,石子的涼意透過掌心鑽了入體內:“棋子,是最沒用的東西,從頭到尾,都活該被人驅策,我不喜歡被當做棋子來利用。”
王休眉眼微彎,笑道:“有些事情容不得你喜不喜歡,生而為人,便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和難以擺脫的關係,利益相關,榮辱與共。”
“擺脫不了嗎?不一定吧!如果有想做的事情,總會能找到辦法,不一定非要做什麼棋子。”阿弗將石子放在他手上:“多謝你的好意了。”
“你確定?在你放手的時候你同時會失去很多助力,你的將來也會有更多難以想象的難關。”
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任何東西都是明碼標價的。
阿弗清楚這一條定律,想要得知道什麼便先得失去什麼。
她現在就隻剩下這條爛命可以跟他們玩。
阿弗抻著下頜,嬉笑道:“棋死了就死了,推開,重新洗盤,再開一局就好了。舊的,爛的,說得天花亂墜的,已經過去了,無法再融入棋局,喜的,怒的,嬉皮笑臉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王休唇角微彎,手掌微一發力,將已經成為粉末的石子一把撒在地上:“你很有想法,可惜還太小,下棋局的終歸是手握權勢的大人們,單憑你一人之力,隻能說是過家家。可是,我可以會你把棋局擴大,讓更多的人陪你一塊玩,這樣,就不孤獨了。”
真是有趣。
很少能遇見這樣將所有利益關係坦誠相告的人了。
過去的那些人,無論是騙自己的,誆自己的是,善意的,假仁假義的,都不想他這般地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