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防備,在經過醫署門前,那個老嫗又撐著木棍又出現在自己麵前。
“那如果我也想活......”
阿弗擰眉問道:“理由?”
老婦微微怔愣,凹陷的目光沉沉浮浮,看了自己一眼,蒼涼的聲音說道:“我已經七十九了,但我還想活。可我也知道我已經沒幾天好活了,我現在餓極了,但一點東西都吃不下,我身體每一跟骨頭都在疼著,讓我趕緊去死。”
“本來我的孫子走了,我沒什麼好留下來的。這裏的人,每個都在等待著我趕緊死掉,就可以把位置讓出來。他們便是連睡都隻能把身體縮成一團,因為很疼,疼得說不出來話,我死了還能把口糧分給他們多一點,盡管他們也吃不下多少。但我聽得煩了偏偏就不願意死了。”
阿弗道:“你想活,我便救。”
老嫗一個冷笑,撐著的木棍往底下重重地點又點:“你能治?你要是還能治,那醫署裏的大夫和太醫難道都是擺設用的,他們都沒辦法。”
阿弗搖搖頭,看著她道:“我說的是救,不是一定救得了,這世上的病,有三分之一不治也好,三分之一治了就好,另外的三分之一治也治不好。別人能治的我便能治,別人治不好的交給我我也治不好。”
“你在賭,我何嚐不是也在賭,你爭那麼一口氣,我也想爭那麼一口氣。”
“對於疫病,我無法做出任何承諾。”
“但我會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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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是誰?那個奇奇怪怪的男人?”範原看著那侏儒和那腰背佝僂的老嫗於落日下拓在沙地上的身影漸漸遠去。
石耳將病人扶著趟回榻上,聞言抬頭,眉目一深:“他,他前幾天便來了,自稱自己也是大夫,但每次醫署裏召集所有大夫討論時都不見他,可見又是一個來混吃的。”
是嗎?範原有點不相信。
他們方才的話他不小心聽見了,卻是讓他心弦為之一震。
就這樣將命拿去賭,是否有些太過荒唐了?這樣的大夫,這樣的病人,太過衝動激進了並不好事。
一蒙著白布巾的大夫一聲冷哂:“個個都來蹭這裏的免費飯菜的,真是藝高人膽大。”
周圍人便是一陣哄笑。
多少大夫都是奔著這個想法而來,可笑最後都是前後腳往赴閻羅殿。
可笑,為他們可笑,也為自己可笑,若真到最後連他們也沒有辦法救治,死的便也是現在笑話別人的自己。
一頗有威望的白胡子老人捂著唇,咳嗽了一聲,才開口道:“好了,還是先來討論一下現在的病源究竟出在哪?隻有將病源扼製起來,才有可能徹底治療。”
擅長千金科的大夫說要先解決這蝗蟲害,懷疑是蝗害的緣故才致使的這疫病。
擅長兒科的大夫則認為問題出在洪村的食物和水源。
有擅長眼科的、擅長手足科的、擅長偏方的......無數方案,無數建議。
那白胡子老人揣不定主意,最終以投票選定了最佳的方案,試了一段日子發現沒有,後來又陸陸續續地選用接下來的方案,又是推掉重來。
時日久了,病人還是死了,疫病還是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