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邊忽然聽到徐徐而來的腳步聲。
門往內退庫看,禦前太監並沒有察覺。
而殿內的人卻瞬間睜開眼睛,寒星似的雙眸朝射進寢殿的光線凝了過去,身子如猛虎般匍匐著不動,手旋即按在桌子下,待看清光線下那一身玄色身影時,鼻腔內漸漸地送出一氣。
戚淳腳步不停地往他跟前走來,待到案前,雙手一揖行禮:“陛下。”
魏帝開口,聲音中帶著微啞:“戚淳,你來得正好。”
他咽了咽唾沫,背脊往身後靠了過去,眼眸微垂,似乎是困極了又半睜半闔著。
戚淳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子,道:“陛下又做噩夢了。”手從袖中翻出一物,是個長形的盒子,遞到禦案上。
“是,又做那個夢了,究竟什麼時候才能不用再做這種噩夢?”
魏帝伸手接過來盒子,同時深深地吸了口氣,手指漸漸地蜷起,攥成拳心按在盒子上,眼神凜冽地看向了他:“有了河圖引是否就能不做那個噩夢了?”
戚淳點頭道:“陛下,有了河圖引,便不用在擔心日夜不斷地夢魘侵擾。”
“若真如此,那便好,那便好,那便好......”他連續說了幾聲,虛吐了口氣,這將一直緊緊繃起的狀態消下去。
戚淳繼而道:“但陛下不可這般快便放鬆戒備,如今不說河圖引能否成功運回皇城,隻論洪村蝗災、疫病一事,便不得掉以輕心。”
魏帝聲音漸漸變得很輕:“孤不是已經派太醫下去了,藥柴、糧食、人手,一應俱全。你是怕沿途被各級官員克扣,那不用擔心,有伯奇軍的人在給孤盯著。蝗害年年有,這麼些年下來都有解決的法子。疫情,聽上書的折子並不算嚴重,再不濟不還有你。”
戚淳道:“可西北......”
他頭抬也不抬,隻顧沉迷於盒子裏的秘密:“孤有分寸。”
戚淳並沒有再說什麼,行了一禮,說道:“臣告退。”
退後,轉身來開了門,光線再度橫衝直撞進來,同時進來的還有內務總管胡明。
“大人,您什麼時候來了,怎麼剛才沒見著您?”胡明舔著笑臉說道。
戚淳並沒有回他的話,踏出門後便隨手將門攏上。
餘光瞥見其內的人將盒子打開,室內的光線在消減,門也漸漸地掩上。
那高大的身影端坐在龍椅上,麵色漸漸地埋在月色下。
砰地一聲,門被關上。
胡明轉過了頭,又道:“陛下醒了?果然您一來,陛下的病便會好起來。”
戚淳雖然不愛說話,但也管不住總有人來他麵前獻上幾分殷勤。
胡明一直往他跟前湊,其狗腿程度從不亞於對待魏帝。
戚淳是深受魏帝重視的人,其一是因為他會觀測天象,二是據說他一眼便能算清人的心以及那人心底在想些什麼,能治愈人的心病。
而胡明和帝皇身邊伺候的這些小太監們最近這些日子總是因為魏帝忽喜忽怒的心思弄得自己也一頭霧水,生怕哪裏行差踏錯便招來殺身之禍。
畢竟,昨晚便有一個小太監就因為打哈欠而死,小太監的以身作誡讓他們知道陛下這些日子來心情一直不好,所以任何一舉一動都更加地小心翼翼。
胡明希望能得到戚淳的一點指示,讓他至少能知道陛下心煩意亂,情緒暴躁的原因是何緣故。
戚淳看著他,淡淡道:“你跟著陛下多久了?”
禦前太監揚著頭說:“那可久了,從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便已經在陛下身邊了。一路從皇宮,隨著陛下在魏王府,再到回來皇宮,想來也有四十年了。”
“這麼久,哪怎還能推測不出陛下的心思?”
胡明聞言驚愕,臉色惶惶,如鯁在喉,腿腳一軟便跪了下去,忙道:“陛下心思又怎是奴婢可以擅自揣測的,奴婢錯了,奴婢一時失言,奴婢罪該萬死,還請大人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