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弑神。
他嘶吼著,像隻憤怒的絕望的黃鼠狼,在死亡來臨前發出最後的恫嚇:“這是弑神。”
“你們這是在弑神。”
“我是太陽神金身童子,你們在祭典上光明正大的殺害神明,是會被遭受天譴的。”
“弑神這是不對的,我是你們的神。”
“無論何時,你們便該敬我,尊我,奉我,供我,無論我做出什麼決定,這便是神權,因為我能通神,我能感應上天,我能祈佑五穀豐登,我能保佑國泰民安。”
“帶給你們利益的是我,是你們凡人一輩子都無法做到的,這便是神與人的區別。”
“你們現在強迫我的行為是錯誤的,是犯罪,是要遭天譴的,神會震怒的,到時候你也會死的。”
沒有人理會他,百姓如他所言都是瘋癲了,仿佛被蒙住眼睛,蒙住耳朵,隻是憑著強烈的求生欲,隻想要將他的手按下去,把東西撈上來。
撈上來,吃下去,便好了。
無病無災,身康體健。
百姓或是衣裳襤褸,或是捉襟見肘,有的麵黃枯瘦,有的鸛骨高凸,他們的手沾著深深的泥土,黃色的皮膚,曬得黝黑通紅,他們是在黃土地下勞作的農民。
身子站也站不穩,手腳上,都有或多或小的黑斑。
他們在農田勞作時便病了。
他們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像一頭頭失去理智的野獸。
他們忍著饑挨著餓便等著祭祀的這一環節,現在跟他們說取不出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誆人呢?
讓他們在這個糧食短缺的時候獻上糧食,讓他們連自己家人都吃不飽卻要喂養這群祭祀的神棍,讓他們在毒辣的日頭下站了一天多的時間,身子也虛脫了,命也險些要丟在這裏。
還不是因為著這裏有他們一直敬仰的神啊!
“你怎麼可能走不到,你可是神啊!”
“你是保佑我們洪村這一放百姓的神祇。”
“若連你都做不到,那我們剩下的這些人要怎麼辦?”
“你不能隻給東家治就不給我們治,這不公平。”
“對,不公平,您可是神,是世巫,沒有神做不到的事情。”
“下去,快下去,快下去。”
“來啊,我們幫著把世巫的手按下去。”
“快,把東西取出就好了,我們家裏人可都還病著。”
“世巫不會出事的,他是誰,他自己都說了,自己可是通神明的人。”
他們或是哭著,或是尖叫著,或是嚷著吵著,或是爭搶,紛紛擾擾,聲音不斷。
高台在一片哄搶中搖搖欲墜,不太牢固的祭台轟然倒下。
百姓紛紛抱頭逃竄。
鑼鼓聲仿佛猶然在耳,而此刻的嘶喊聲震耳欲聾,蓋過了鑼鼓的喧囂。
祭天的旗幡倒在地上,任人落下一個一個的腳印。
滾燙的熱油內滋滋啦啦地冒著熱氣泡,黑糊糊的一團讓人看不太真切。
高嵩慌慌張張地往馬車內說道:“少爺,好像是祭祀典禮出事了。”
王琅輕輕地趴在一旁,看著阿弗瓷白的臉上,細細的絨毛,聞言皺了皺眉,“出事了便出事了,阿弗也睡著了,趕快送她回客棧睡,馬車上睡著肯定不舒服。”
高嵩驚恐的聲音帶著哽咽,麵色泛著青白:“他們把那世巫推進油鍋裏了,他們殺了那世巫了,那群百姓殺了他們的世巫了。”
“他們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