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還不能死,他決定不能死,若是死了便什麼也沒有了,但這不是貪生,而是他的妻兒還沒有得妥善的安排,若連他都不再了,他的妻兒又怎能好好得在這群虎狼飼繞的地方活得下去?
而他知道的,這個鼎的力量,是沒有人能做到視而不見,甚至願意拱手相讓。
賀蘭毅抿了抿唇,好似沒有聽到他那句話:“你不是說,想與妻子一道下黃泉?我這便送你一遭。”
......
......
“夫人,您怎麼起來了?”見到本該在房間內臥床休息的人,在外屋榻上小憩的婢女聽到響動後,掀開小被子焦急地上前將她攙扶回房。
“夫人,您還病著呢,有什麼需要喚我們來便是。”
“您是要起夜嗎?”
“或者,您是餓了?今天什麼東西都沒吃,都怪我疏忽了,我這便去給您端過來。”婢女細聲細語地詢問著。
幸好,幸好沒被老爺發現,要是知道夫人生著重病還起身下榻,他們這一批奴婢還不得被怎麼責罵呢。
範幼蘭搖了搖頭,手扶著門板站定,往廊道下望了望,久未見那個時常靠在床頭等著她醒過來的男人。
心底不知為何總有一點焦慮,唇顫顫地啟著:“老爺回來了沒?咳咳,咳咳......”
婢女眼眸沉了沉,眼底溢過一絲感傷。
老爺夫人關係真好,一個病了一個心焦,一個沒回一個便連擔驚受怕地連床都下來了。
“老爺還沒回來,許是還在為夫人找靈丹妙藥治病呢,夫人,我還是先扶您進去吧?”
範幼蘭垂著眼眸,任由婢女伸手攙扶著她回去,“都怪我拖累了他。”
“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您和老爺夫妻,本就該同甘共苦的。”
婢女替她攏了攏被子,蓋好,掩上床帳,熄滅屋內燈煮,躡手躡腳地走出去,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範幼蘭輕笑出聲,“是啊,命真好,當初還強脾氣不願嫁他,嫌他怎麼怎麼不好,早知道他會這麼好,年輕時就不該說那麼多傷他心的話了。”
室內恢複了一派清冷,即便是燃著炭盆,她就是緊緊地裹住被褥都覺得無甚作用。
自己不會快要走了吧?
其實她這一條命在十年前生昱兒難產時就該撒手的,可是聽到他歇斯底裏的叫我回去,聽到孩子躺在自己身側一直哭,也沒人去搭理他,玉唐更是管也不管他半分,而是死死地抱住自己。
她好似又回到當初生產的那一天,昱兒躺在一旁嚎啕大哭,玉唐不顧眾人的阻攔不準人將她下葬。
她心痛極了,恨不得上前將孩子抱起來,恨不得上前抱抱他讓他知道自己一直旁邊。
可是她身體直接穿了過去,觸碰不到任何東西。
屋裏的氣溫尤其得森冷,她縮進了身子,蜷縮著軀體,可是牙關依舊忍不住顫顫地抖動起來。
她不得不從榻上起來,喚外頭的婢女進來給炭盆多添加碳火。
喊了幾遍外頭沒人回聲,許是都睡下了。
因著自己多病多災的緣故,身邊伺候的人也多跟著她膽戰心驚,也因此憐惜在她身旁照顧她飲食起居的人,此刻知道她們都睡下也不打算再多叫醒她們,她們平日裏伺候自己也該累了,自己下來也不過是多走兩步的距離。
方一起身,便見眼前赫然出現一個側顏而對著自己的著紅袍的神秘女子。
範幼蘭看著女子的側顏,那忽閃忽閃的眼眸好似漫天的繁星,還真是好看得很:“姑娘,你是誰?怎麼在這裏?”
一點都不好奇房中竟闖入一個陌生少女,或許是她姣好的容顏令她想到世間最美好的事物中去。
阿弗頓了一頓,目光在她的眉眼落下淡淡的光暈。
原來是她啊!
阿弗道:“你給過我東西吃。”
範幼蘭微微一愣,便聽她繼續道:“在寒山的時候,你看我可憐給我吃的。”
範幼蘭素日裏樂善好施、矜貧救厄,幫過的窮苦人不少。
可這姑娘說自己曾幫過她,這點倒是有些陌生了。
範幼蘭雖然沒記得住這姑娘,但還是說道:“姑娘不用在意,那隻是件小事一樁。”
阿弗點頭:“對,是小事,但還是得多謝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