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軲轆軲轆地轉動著,帶著兩個山上下來的神秘人,往那處簡陋的茅舍而去。
柳族長擒著單拐愣愣地看著那烏漆華蓋的馬車遠去的方向,尚還算是矍鑠的眼瞳裏泛著黑黑沉沉的光,此起比伏,直到有人提醒了他才恍回神。
對著在場的被拋下的眾人道:“方才,誰搶的錢,就要記得把雲片糕送去給那二位貴人,要是讓我得知了,誰沒送,當心族規伺候。”
隨著話落,杵在地上的單拐發出重重的砸落聲,同時眉梢揚起,嚴肅的瞳孔睨著眾人。
眾人諾諾應是。
透過人群外,複雜的眼神從無數雙眼睛裏看向了那駛往河邊的馬車,晦澀不明。
......
......
河邊的茅舍,危危而立。
白日裏必然是風吹屋唐,黑夜下總歸見月落中庭。
四周勉強有一堵牆擋住,風還是頑虐地從裂縫口處鑽來。
“......這便是你家?”
“......額,是的,如果嫌棄......”男孩臉上染起一抹緋紅,剩下的話也說不利索。
雙親早逝,給他留下的這唯一一份遺產,他還是挺看重這珍貴的破屋子的,如果這姐姐敢口出狂言的話,他會罵人的。
“哈,這不正是我喜歡的類型。”
呃!這姐姐的想法我有點跟不上。
車簾裏的人傳來一聲輕嘲,“想不通你倒是喜歡睡破房子。”
男孩拳心攥起,想要反駁裏麵貴人的話,可是,可是想到他那張大黑臉,身上剛燃起的鬥誌頓時萎了下。
太可怕了......
阿弗將馬車趕在茅舍外,揚了揚唇角,“大少爺,您倒是下車吧,若不是要一輩子呆在馬車上不成?”
“我不想你這麼不講究,這麼爛的屋子,我才不進。”
“那你也該清洗一下自身啊,也不知道是誰明明那麼龜毛,卻忘了自己身上多髒。”
王琅聞言一頓,好看的俊美蹙起,那雙瀲灩無雙的桃花眼順勢一眯,“你說誰身上髒?”
阿弗伸手掀開了車窗布簾子,一手往自己臉頰上輕劃,勾唇恣意一笑。
嗤,你才龜毛你全家都龜毛。王琅忿忿不平地摸著下巴想著。
......
......
柳娃捧著鋥亮鋥亮的水盆要往馬車上送,可離馬車越近,腳上就像是灌鉛一般壓得他走不動路。
他有些害怕車裏那人,想往那姐姐看去,卻見她饒有興趣地在看自己那張缺了一腳的凳子,蹙眉深思。
這姐姐是個怪人,可車裏的是個惡人。
自己是傻啊,明明知道幹嘛還撞上去?
王琅在車裏久等不至洗臉水,眉頭緊擰正想斥問卓思揚一句,卻見那小男孩在馬車前頭遲疑不絕,端著清水盆子站定,眉角緊緊蹙起,或許是被自己掀開簾子的動作嚇到,他有些像鵪鶉一樣縮回脖子,腿一縮就要往後倒退。
自己到底是有何等可怖,至於一個個的都用這種目光看自己?
王琅麵色微怒,但瞧見他手上捧著的水盆,緩和了下語氣,但神色依舊冷清,“還不過來。”
柳娃這才抬起腳,快速地往水盆往他馬車前麵的木板一放,再掀開簾子推進去,說道:“公子,水.....水來了。”然後便撒腿要跑。
王琅那會容他這般輕而易舉地便走掉,“她呢,怎麼不見人?”
剛才是誰說要近身照顧自己,雖說自己也不會把這話給當真,但既然在眾人麵前表露了主仆身份,總不能忘了在人前做做戲吧!
柳娃垂著頭,絲毫不敢看裏麵的人,怯弱地說道:“那個姐姐在外邊......”
“怎麼不說了?”王琅伸手往水盆裏放上,觸手的冰涼感令他挑了下眉。
這地方怎地簡陋得連個熱水都沒有?這還讓他怎麼洗臉?
“在外邊,到處走走,看看,剛才還拿著......椅子不放,現在她又拿著斧頭像是在劈柴玩......”男孩咽了下口水。
王琅眉微蹙,嗤了聲。
心底卻是打不定她究竟是拿著什麼主意。
她到底想玩什麼?
拿起自己的絹布拭了下水,這才往臉上擦去。
輕閉眼眸,感受著帕子潤濕的濕度感受在臉頰上,輕輕按壓......再放下時,將絹帕直接甩在了盆子裏,看也不看,眼神裏卻突然簇起一抹焰火。
不管她想玩什麼,如今她在明,自己在暗,他就不信揪不出某人的狐狸尾,還讓她奸計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