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直視了回去。
自從自己和他攤牌之後,他越來越是不在自己麵前收斂情緒了。
以前總是冷冰冰的,但現在或許是被氣多了,發了一次火,後來索性也便不隱藏了。
阿弗也是停了下來,發現自己停留的位置正是在王府之外,不過隔著一街道,混混沌沌的夜色下這才導致了那邊的侍衛也沒能看見這邊異樣的響動。
不過也不由地懷疑他到底帶著自己到處走是不是有什麼動機,卻聽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皇臣。就算是統領一方的王侯將相,也是天子的下臣。”
“至少如今仍未改朝換代,以後估計也沒這個可能,禮不可廢,製不可奪,否則必將以僭越之罪招致天下人的討伐。他一日為臣,便終生隻能為臣。”
阿弗摸了摸鼻子,道:“你,他,你們....大家都挺有....把握的,不過,我挺好奇,你為何也這麼希望?”
“你一個異族,大周漢人統治的江山如何傾覆又關你什麼事?”
他抬眼看著遠處的燈樓高閣,又收了視線看向地麵的影子,“這不關姓氏之事。”
“大周富饒殷實,兵力雄厚,大周帝雖然忌憚忠良,但也不因此耽誤朝政,他把持著軍政大權,將皇權壟斷到集中,杜絕了地方權貴的很多可能。大周如今正出於極盛之時,極盛轉至極衰,也不可能是未來的一百年之內會出現的。”
“那真是太好了。”
萬俟代戰時似乎沒有跟上阿弗的思路,隻覺得這孩子忽喜忽悲,情緒翻轉就如天旋地轉一般。
阿弗背著手笑看著眼前平靜如水的王府,揚起的笑意漸漸收斂,道:“我們雖然不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但我們生活的恰好正是個和平的年代。”
“百年之後,世道如何變,又關我們什麼事,我們之中又沒有誰能真正活到一百年後。”
他道:“可動亂若生,你如何保證自己能不顛沛流離一生?”
“幹嘛我保證?你強你上唄!我隻是個孩子。”
“那也是......”
話未說完,便被他抿緊了唇,如裁剪完好的唇線,生生地斬斷了那些被壓製在喉嚨口,未來得及吐出的話。
阿弗疑惑不解地眨巴眨巴眼,你倒是繼續說啊,想說什麼就繼續說啊,最好什麼都忍耐不住倒豆子般地抖出來,憋在不累我看著都覺著累。
然他再開口時,卻是側轉過頭,望著周遭那寥寥無幾的煙火在冷風口處被熄滅,一切寂寂似乎要將夜色下的人包裹起來,蹙起的英眉緩緩舒展開來,道:“身處亂世,何來安然?”
“天冷了,我送你回去吧!”
阿弗怔了一怔,見他已經走了,隻好跟在他身後走著,不滿地腹誹道:“天這般冷,我出來一趟也不容易,要不,我們去吃夜宵吧?”
他卻總是保持著一副冷漠冰霜的模樣。
“我剛才在前邊坊道口見到有人在賣肉串,我們擼串去。”
“要不....那邊還有熱乎乎的火鍋。”
“....那今兒臘祭,臘八粥你吃了沒?”
沉默了許久的人終於還是爆發了,“我沒帶錢。”
“我請你啊,我有錢,終於輪到我請你了。”
阿弗揪著他的褲管,大大的眼珠子將眼前這人的無奈裝進了瞳孔裏,唇角彎勾壞笑得像一隻得逞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