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到了,高門貴戶裏迎來送往的人總是絡繹不絕。
藺府的門口接連來了好幾趟的馬車,車上捆著綁著裝著的都是一整箱的年禮。
自從藺老太爺回了故鄉後,可謂是吸引了不少人上門拜見。
藺老太爺雖然已經辭官歸隱,但他的名聲還依舊響亮,“一門七進士”的傳言就足以道明他當代大儒的名聲。
想給他拜早年的,想自薦才華來讓老太爺摸摸頭感悟一下先賢光澤的籠罩的,自然數不勝數。
當然,老太爺今日一整天閉門謝客,唯獨在開了一個大門迎接了一架普通的車馬,普通到毫無裝飾。
就在大夥紛紛以為在現下這個“禮輕情意重”的年代,想來來人肯定是在禮物上做些功夫。
可下來的卻是知微堂的太夫,提著醫箱跨門而入時,眾人有點訝然。
既然登門已經無望,他們就又開始往知微堂的方向去打聽藺府究竟因為什麼才見大夫的。
長街上,兩男人長身玉立,齊頭並進,雖然麵容已近中年,成熟穩重的氣味越顯,一人身後牽著馬,一人身後則隨著兩名跨刀隨從。
其中勁裝男人道:“老太爺難道身體違和?怎麼之前從未聽說?每次都拒人於千裏,倒像是故意為之。”
紫衣長袍的男人揚唇笑笑,搖頭,“我亦不知,跑了三四趟都未曾見過人麵。”
“你這也好意思提?”勁裝男人的語氣有些戲謔。
畢竟若是尋常人登門拜訪,不見那便不見就是,可連他杜浩都不見,這就有些奇了,好歹也曾是師生,這麼一鬧,豈不是要傷卻往日恩情?
“怎麼不好意思了,又不是什麼大事,今日不見就明日,明日不見就來日,總有一天是能見著的。反正我也樂得清閑,當做飯後出來遛溜彎。”杜浩的語氣淡淡。
勁裝男人搖了搖頭,“老態,才四十多歲的人,卻說出了蒼桑感。”
杜浩搖著頭,很認真地說道:“別瞧這小小的四十多,其實已經是走完一半,在海上時險些也喪了命,危險真是時不時就在我們身邊。”
“當時真的以為自己就這樣會死掉,真怕啊!我的家人,我的孩子都不在身邊,遺囑什麼的也沒處理好。”
“拿著刀的時候我還在想,要是他們上來了,我要怎麼死才能更有尊嚴一點。”
說完,他朝勁裝男人臉上盯了盯,“你也要小心呐,成天處理船行的事,沒事盡量還是不要出海。”
勁裝男人聽了猛然拍了一下他的肩,嗤了一聲,“這毛病,如今海賊都被抓起來了,海麵上風平浪靜的,你還想咒我不成?”
杜浩笑笑,朝著頂上灰茫茫的天穹望去,往昔的一切似乎又重現在眼前,“我這說真的,命是個好東西,什麼都可以丟,但命卻不能沒。命沒了,想做的事情就再也做不了了。”
“你還真是....”勁裝男人搖了搖頭,死過一遍的人如今都這般怕死了?
看著停靠在榕樹下的黑漆平頭馬車,環著手上馬鞭,調笑道:“我可不像你那般閑雲野鶴,商人追名逐利汲汲如營,我可就要先走了,船行的事還要去處理呢。”
杜浩亦是一笑,兩人拱一拱手便也就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