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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葉搖晃著一片碎影,樹下瞌睡著一個身影。
可是不知何時,旁邊一直匍匐著一鬼鬼祟祟的小孩子。
阿弗知道,而且還是一帶著帽子的小鬼,大概也就七八歲的模樣。
她半眯著眼看去,身上的血跡斑斑,灰撲撲的臉上,髒兮兮的衣服此刻也已被血液浸濕,無數的傷口還在不斷地往外淌著血,滴滴答答地沾濕了每一寸黃土。
血腥氣極濃極濃,大概是剛去世沒多久。
比起剛才看到的那些個鬼魂還要可怕,那些人至少光鮮亮麗,麵容完好,而這個死狀可怕,像是被人亂刀砍死一般。
一路上她在樹下躺了多久他也就看了自己多久,最後她無奈地向他揮手,招他過來。
他卻忽然節節往後倒退。
阿弗很頭疼,揉著太陽穴詢問道:“你不是有事找我?”
他重重地點著頭,或許是牽動身上的傷口此刻忽然倒地不起。
阿弗手一抬起,抬高,再放下。
一尺之隔的孩子下一瞬就站在自己麵前。
他驚訝地看著自己,又忽然間笑了笑,眼神靈動。
可阿弗卻看著他全身的血跡,扯著嘴問:“這個時候了還笑得出來,很好玩?”
“想變戲法一樣,太厲害了。”
“那是,我還會更厲害的。”
阿弗抬手觸上他的傷口,霎那間傷痕愈合,血跡也不再往外流出。
他問:“不流血了,我是不是就不會死?”頓了一頓,又道:“可是,連痛都沒有了,應該是死了才對。“
阿弗一怔,抬頭看著他,與他對視一笑,那燦然一笑的臉上沒有猩紅的血跡,麵容此刻變得更加容易辨別。
這小男孩她曾經見過的,烏黑發亮的眼睛如盛著一彎黑珍珠,澄澈明亮的目光令人忘記他身上曾經有過的一片血汙。
那個小乞丐。
“是你啊!我見過你。”
他似乎有些懵,不懂自己話中之意。
又或許是醉酒的緣故,阿弗大腦發熱,心底也驀然生起了火氣,道:“是不是我給你錢但卻被搶走了,那人順便還殺你滅口,簡直無法無天。走,我幫你報仇去,憑什麼,我們又沒做錯事,憑什麼就該我們死?”
似乎是想回想起死前那一幕,小男孩身體傳來一陣戰栗似的抖動,顫抖著嗓音說道:“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有一個聲音一直告訴著我,它讓我來找你,幫我。”
他詫異地看著自己,“你很厲害嗎?你真的能幫我嗎?”
“幫你什麼?為什麼是我?”阿弗疑惑不解,頹廢地靠在身後的樹幹上說道:“你們都把大人我當成阿拉丁神燈是嘛?其實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已經油盡燈枯了。”
“可是,那個聲音說的,救了我就是救了你自己。”
“還說你一定會同意的,還說你不得不同意。”
阿弗閉了閉眼,雙腿曲起,抱著膝悶頭欲睡。
“你救我妹妹好不好?”他的聲音迫切,渴望又帶著懇求,雙手伸上前拉著自己的衣袖,一聲又一聲叫喚著。
阿弗雖然很頭疼,該來的總是會來,可是自己如今這個情況有要如何自救。
浮世涼的酒力要發作了......
“再晚一點,我妹妹估計就要死了。”
無奈在他的聲聲渴求之下,酒氣一衝上頭又莫名其妙地開口道,“她如今.....在哪呢?”
他道:“我也不知那裏叫什麼地方,那裏四周都是草,旁邊有河,有很多人死掉,還有火,大火......但我妹妹現在還活著,她隻是一直睡覺而已,被我埋在草垛下。”
阿弗悶頭低低地笑了笑,“好。”
抬起頭,指尖輕觸在男孩的額頭上,片刻之間懷中男童消失隕滅。
阿弗眼眸沉沉地看著自己的指尖,五指,掌心......
明明已經沒有血腥氣了,可那味道好似含在舌尖,澀澀的發苦,心底陣陣發抖,連帶著四肢百骸都抽搐不停。
死了,明明就該不痛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