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海見他言語微頓,麵色變幻不斷,嗤笑出聲,“令堂病危,施主您又升遷在即,難道要錯過如此良機?”
許澈猛然一驚,他還未嚴明而他卻已經知道,然而驚訝過後又是苦笑,良機難得,誰又願意輕易放手。
樸海挑了挑下巴,揚唇道,“三年,三年之後世事變幻無窮,誰又知道這將來會是誰主浮沉,施主您本身就命途多舛,難道要繼續止步不前?”
許澈抿了抿唇,命運多舛,的確是自己真實的寫照。
庶子,姨娘所生。
自小在人丁興旺的許家大宅長大,掛著個許家少爺的名頭,卻低賤卑微如泥。
若不是得知清河郡主意圖在眾多許家子弟中尋一男童過繼到許家長房,他不會次次在她麵前展露頭腳,表現自己的才華,然幸而終於得償所願。
當初考中狀元,卻為了侍奉將他教養長大的繼母清河郡主,毅然決然地回鄉擔任知府,錯過了京畿的繁華利祿,明明知道身在京城對他的前途更有利,但母命難違,他隻得在宣和府裏蹉跎了三年,雖無大功大成,但也甚得民心。
隻要再過幾月,升遷文書就要到宣和府了,那他就可以再次重返那個魂牽夢繞的京畿。
可若是稍有不測,若是清河郡主逝世,三年......三年服喪,他難道還要為她再蹉跎三年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教養了他,如同親子。他侍奉了她,如同生母。
二十多年,他沒有一日一夜為她操勞不斷,沒有一夜一日為她擔驚受怕,徹夜難眠的時日裏常常想起的便是這些令人惶恐難安的事情。如今他還要為她保守著秘密而失去自己的璀璨前途嗎?
他也會累,也會怕,就如同現在一樣,在了如指掌的法師麵前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如今,對著這能夠與神靈溝通之人,他能說嗎?
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他身形頓時如泄了氣的氣球,道:“的確如法師所言,這是座生陵,這其實....是我母親要求修建的,為了她自己將來百年之後能有個安身之地所建的陵墓。”
有些事不是他不開口,而是自己也不明所以,就比如,清河郡主為何癡迷於修建這麼一座詭異神秘的陵墓。
“哦!”樸海拄著禪杖往前走去,聲音淡淡,“原來如此。”
許澈看著那直指自己額頭的禪杖一移,心底驀然一鬆。
“不過......”眉心一擰,禪杖又直指他的額頭而來。
許澈如同一根皮筋一般被他拉伸又鬆開,鬆開又拉伸,心情七上八下如井中水桶,起伏不定,邁出的腳又頓在原地,“法師,您......這是何意?”
樸海望著目前方的墓陵,一臉陰沉,像是積壓了許久的未曾傾瀉的烏雲一般,烏雲壓城城欲催。
許澈已經感到一絲沉沉的壓力迎麵而來,雖然不明所以但目光也隨之望了過去。
一瞬之間,隻見原本傲然屹立的樸海法師猛地一甩僧袍,明黃的衣袂翻飛而起,掠起陣陣狂風。
樸海忽而盤腿而坐,雙手合十,神情肅穆,口中靜靜地默念佛號。
“法師,您這是作何?”
樸海舉起手指放在嘴角噓聲道:“念經,驅厄。”
忽而一笑,聲音低低,“小點聲,說不準那邪祟就在咱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