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結束之時，暮陽已沉山間，一片濃鬱夜色漸漸彌漫開來，仿佛無邊無際，籠罩在天地間，天上明月高懸，灑下縷縷清輝，於戰後之人來看，卻更添幾分悲涼。
齊鬆然死後，鷹婆山土匪見靠山已倒，紛紛跪下求饒，此時他們已經死傷大半，活下來的，也多半都是身受重傷，而雲龍鏢局的損失也不小，全皆負傷不說，還死了五位身手極好的鏢師，其中還有兩位是踏入了元陽境界的高手。
趙淩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身上多處負傷，尤其是剛才急於支援練岐山時，正麵吃了齊鬆然的磅礴一劍，腹部被劍氣割開了一條極大的口子，趙淩空趕忙撕開衣袖，包住了汩汩流血的腹部。
練岐山握著拳頭，看著躺在地上七竅流血的齊鬆然，腹中感到一陣惡心的同時，他的心中滿是不忍，繼而，他轉身走開，卻發現自己身軀搖晃，腳步輕浮，顫抖不已，先前冒死服用升龍丹的反噬終於到來，沒等他走出幾步，他便雙腿一軟，無力摔倒。
練岐山半跪在草地上，神情痛苦，一個沒忍住，便嘩啦啦地吐了一地，趙淩空見狀，提著刀，緩步走向練岐山，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道：“山子，你已經給過他一次機會了，可他卻選擇了恩將仇報，如今被你所殺，實屬罪有應得。”
此時，練岐山一邊忍受著第一次殺人所帶來的劇烈恐懼，一邊承受著服食升龍丹所帶來的強烈反噬，他眉頭緊皺，不斷嘔吐，痛苦地說了一聲，“叔，我難受。”
趙淩空見他情形實在不妙，於是並掌如刀，往他頸後敲了一記，練岐山隨即緩慢倒地，神情漸趨平靜。
“文嵩，把小山子背到車裏去。”趙淩空吩咐道。
“是，大當家的。”
徐文嵩蹣跚走來，彎下腰將練岐山抱起，將他背到了自己的背上，走了幾步，他轉過頭來，帶著通紅的雙目，看著趙淩空詢問道：“大當家的，那幫天殺的土匪當如何處置？”
趙淩空回身望去，夜幕漆黑，鏢局的眾人從馬車裏取出火把點燃，在火光的照耀下，他清晰地看見了滿地的鮮血與死屍，剩餘的土匪有幾個想要逃跑，卻被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陳雄一個箭步上前，手起刀落，統統斃命於此。
不遠處，鏢局裏的幾個兄弟尋到了一片極為開闊的平地，紅著眼，一邊以刀為鋤，挖掘墳墓，一邊哽咽著咒罵那群土匪。
趙淩空向著墳墓走去，徐文嵩也背著練岐山，亦步亦趨地跟著趙淩空，仿佛不從大當家的嘴裏討要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他便不肯離去。
看著躺在地上的五具冰冷屍體，縱然死去亦不肯闔眼，趙淩空蹲下身，默默地伸出常年握刀的粗糲手掌，分別從他們的雙眼輕撫而過，他輕聲呢喃道：“兄弟們，安息吧……”
等到死去的鏢師盡數闔上雙眼，趙淩空站起身來，轉身麵對徐文嵩，神情冷冽地吐出了一個字。
“殺！”
……
……
直到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後，練岐山才悠然醒轉，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寬敞的車廂裏，枕著一個厚厚的包袱，身下還鋪了好幾層床被，把那個包袱一打開，可以看見裏邊裹著一大堆雪白棉絮，看著便覺得極為舒適。
不用說，練岐山都知道，這肯定是趙大當家的擔心自己昏迷時間過長，躺得極不舒服，這才特地跟鏢局裏的兄弟們搜羅的被褥棉絮，想到這裏，練岐山便覺心中一片溫暖。
他偏了偏頭，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然後他就看見，一隻灰撲撲的肥兔子正趴在他的耳邊，抱著一大塊鮮美的草莖“吭哧吭哧”地啃著，見他醒來，肥兔子阿達停止了進食，它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滿臉不舍地將啃了一半的草莖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