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在一個夜晚歸來。
酒吧開始營業,歌聲洋溢,年輕的男男女女在歡呼著喝酒聊天,我穿上圍裙準備客人點的小吃,無比平常的一個夜晚,門被拉開,掛在門上方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昏暗的燈光下,一名外籍男子正在慢慢走過來,走路有些跛,緩慢徑直走到吧台前坐下,用流利的中文對我說:認識秦和麼?這裏是不是換老板了?
我細細看這個瘦削的男人,西方人深刻的五官因著過於瘦弱而顯得更加明顯,滿臉胡茬,皮膚曬得很黑,我看著他的臉,在腦海裏麵飛快地回想起秦和給我看過的Ben的照片,經曆長久流浪的Ben竟讓看了許多次照片的我,沒有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他來。
過於驚訝和興奮,我沒有回答他,迅速跑到露台上去尋找秦和。霓虹燈壞了幾根燈管,他提著工具箱自己在維修。
秦和,秦和。
我高聲喊他的名字,沿著狹窄的樓梯爬上去,秦和放下工具站起來,轉過身來,看著我的臉,我沒有說話,但是我臉上的興奮讓他明白,是Ben回來了。
沒有馬上下樓,他有些手足無措,蹲在原地開始哭泣。懂得這樣的感覺,失而複得的驚喜會超出我們的想象,那種伴著疼痛的鬆懈,讓他瞬間垮了下來。秦和很快調整情緒,我跟在他身後下樓,Ben還是坐在吧台前麵,看見秦和出現,他有些艱難地站起來,兩個相愛的人經過長時間的分別終於相見,遠遠地看著對方,用眼神來傾訴和交流著一切。
兩個人長久而安靜地對立,Ben有些支撐不住,扶著吧台,秦和走過去,兩人相擁而泣。
那晚酒吧提前關門,秦和拉著Ben走進房間,拉下遮擋灰層的布簾,一整麵牆的照片出現在Ben的眼前。他伸手一張一張地撫摸過去,看到我的照片,回過身來說,這個是你。
陽光開朗的男人,散發著美好的光,窗外有喝醉酒的人在摔著酒瓶,秦和始終沉默,也許他還不能夠確信這一切都是現實。兩個人在床上坐下來,我出去給他們泡咖啡,一邊往咖啡機裏麵倒咖啡豆,一邊默默地流下淚來。
端著咖啡走進房間,看見Ben拉高的右褲腿,裏麵是一條冰冷的假肢,不知在他身上發生了怎樣的事故,或許這就是他突然斷了聯係的原因,秦和滿臉淚水,蹲在Ben的身前,撫摸那條假肢的手有些顫抖。
不要哭泣,秦和,我回來了,不會再離開,我也無法再去遠方。
等秦和情緒緩和下來,我便回家。舒景安正準備出門來接我。我與他講述了今晚發生的一切。深愛一個人,無論他是否有殘缺,在自己眼中,他都是最完美的那一人。像會打罵田鬱的男人,肆意發泄自己對世界的不滿,依然有一個女人不離不棄。對於相愛來說,沒有什麼比得上,每天能看見他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