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夢歸唐(1 / 2)

正如滔天巨浪中的一葉扁舟無法主宰自己的方向,在曆史的洪流中,人類同樣不可能掌控各自的命運。逆流而上輪回繁衍的那是即將滅絕的中華鱘,不生不死與天鬥其樂無窮的那是齊天大聖。人麼,說白了就是一團被靈魂意誌支配的血肉,自由瀟灑尚且是奢侈,更何況還總會處在虎視眈眈的覬覦之中。隻是希望一定是要有的,萬一成真了呢?哪怕隻是星星之火,說不準哪天它就燎原了呢?

煙和酒沆瀣一氣,狼與狽形影不離,厄運與噩夢也總是比肩接踵叫人應接不暇。

崔燦怎麼也想不到,近三十來煙酒不沾,因為失去了愛情破戒抽了兩根喝了幾杯,一覺醒來,竟然到了陌生的時空,而且成了個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破落戶的智障小兒子。大名還叫崔燦,小名喚作狗蛋,今年不多不少正好六歲半。

在永祥村,崔燦還是那個阿燦,狗蛋還是那個傻蛋,隻是沒人發現,當初他略帶渾濁的眼珠子已經變得清澈透亮如同深邃的碧波潭水,很是靈動。

幾天的思慮之後,崔燦終於接受了這個看似難以接受的現實。他很迷茫,不知道回去之後能幹些什麼,還是做個沒房沒車沒存款沒事業渾渾噩噩碌碌無為的單身狗?從出生被拋棄,到孤兒院被領養,到養父母雙雙病亡,再到學業之餘掙外快加助學貸款撐到大學畢業,畢業之後工作沒有太大起色,就這樣轉眼即將迎來而立之年,經營幾年的愛情轟然破碎像是悶頭一棍,打得他頭暈眼花,選擇借酒澆愁,最後站在這片陌生的土地,呼吸著陌生的空氣,一切如同夢境。

往事明明不堪回首卻總是恍如昨日曆曆在目,罷了,罷了,老天既然給了重新洗牌的機會,不管樂不樂意,總要學著煙花之地的姑娘陪著笑臉玩一局。

夕陽西下,漫天雲霞,崔燦瘦弱的身體被最後一抹陽光拉得很長。

“狗蛋,回來吃飯!”母親張氏的女高音刺破兩百米的空氣,崔燦都能感覺到耳膜震得生疼,拍拍衣服上的灰塵,一溜煙往家裏跑,不然千層底打在屁股上火辣辣的滋味真心不好受。

“沒看見太陽都落山了嗎,都不知道回來,叫山貓叼走吃了可咋辦?”進了家門,張氏一把拉過崔燦,往腿上一放,一副要狠揍一頓的架勢,不過最後巴掌落下來很輕,隻是把他破爛衣服上都拍了拍,要趕走一些灰塵,嘴裏還不停念叨,“都多大的人了,天天弄得灰頭土臉,就這麼下去,以後要是娶上媳婦兒來,那就見了鬼了。”

崔燦鼻子一酸,眼眶裏有些熱熱的液體打轉。

前一世,孤兒院裏出去之後,養父母對他很好,像是親兒子,但終究不是親兒子。他們不會說他一句不是,不會罵他一句,從來不會責怪他,對他百依百順,從不違逆他的意願。隻是,越是這樣,崔燦越是覺得孤獨,養父母就像是兩座近在眼前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攀爬的山脈,像是給人希望和憧憬卻無法抵達的海市蜃樓,更像是冬日裏的太陽,把人皮膚曬得再怎麼暖熱,心裏還是有些冰茬無法融化。

再看現在的父母,娘親張氏是典型的農村婦女,由於常年勞作,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不少,臉上沒有半點粉黛等化妝品的影子,樸素的像一朵冬日裏的臘梅花。父親崔子明身材壯碩,皮膚是農家男人特有的古銅色,兩眼如炬,整體上看來很是幹練精壯。大哥崔振和二哥崔興看起來都是虎頭虎腦標準的農村土娃子,這麼一家子,也算是穿越的最大福利了。

“爹,娘,燦兒以後不敢了。”崔燦奶聲奶氣地說道。

崔子明和張氏滿臉驚奇地對視了一眼,隨即又都看向崔燦。還是張氏連忙嚼嚼嘴裏的窩窩頭咽下,過來蹲下,兩手抱著他的臉,問道:“狗蛋,剛你說了什麼,再說一遍,娘沒有聽清。”崔燦隻好又說了一遍。誰知他話音剛落,張氏一把將他抱在懷裏,嚎啕大哭,抽噎道:“我的老天爺,你可開眼了。狗蛋這癡症可給治好了!”

說到崔燦的智障,並不是生下來如此,而是在一歲那年,染了一場風寒,最後小命是保住了,但腦袋燒壞了。自那以後,學說話嗚嗚啦啦,一張嘴哈喇子就往下淌。張氏跑著不知拜了多少個廟,求了不知多少個郎中,讓他吃了不知多少劑藥,愣是沒有治出什麼名堂。有族人慫恿,把這樣的傻孩子扔掉算了,養著隻能是個累贅,都被張氏罵走了,就這麼養到六歲多,個中的辛酸與苦澀沒人知道。

現如今,傻兒子張嘴說了第一句清楚無比的話來,怎能不叫當爹娘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