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有人歡喜有人憂
黃昏，暑熱逐漸褪去，夕陽已將所有房屋和樹木的影子拉長到無邊無際。
一戶平凡的農戶家裏傳出一個女嬰呱呱墜地的聲音，哭聲不斷。
“唉！翠平啊，你可千萬要保住身子沉住氣啊……你這次……又生了個女娃……”接生婆剪完臍迅速擦拭著女嬰身上的粘液和血跡。
“唉！我的命這麼這麼苦，我對不住萬家啊，我……”付翠平一邊說著一邊淚流滿麵，這已經是第三個女兒了。
“哎呀，你怎麼能哭呢，剛生完孩子就哭對身體不好，以後你肯定還要再繼續生的，難道你不想給人家萬家續香火了？快快擦擦眼淚，好好休息一下，你婆婆煮的荷包蛋馬上端來了，你先吃了養好身體再說。”
“嗯，謝謝你了，放心吧，我會注意的。”付翠平生完孩子後滿頭大汗，頭發淩亂，虛弱的沒有力氣。
付翠平普通的一個農家婦女，體態豐腴，麵相較好，唯一的願望就是生出個男娃，為自己的男人家族傳宗接代。
付翠平男人萬思哲，一米八的大個子，眉峰挺起像兩座小山峰，梳著八零年代標誌性的倒背頭，有一點點絡腮胡子，頭發稍微自來卷，說話聲音洪亮，做事果斷幹練。
萬思哲端著一大碗荷包蛋煮掛麵，進屋，用被子將付翠平墊高，一邊喂麵，一邊說：“女娃就女娃，你也不要傷心難過了，實在不行咱們就養著吧，咱們就是苦點累點唄。”
“不行，計劃生育太嚴格了，就算我們交了罰款把這娃養大，他們會盡快叫我去結紮的，到時候連生男娃的一點點機會都沒有了。”
“是啊，咱們萬家這麼大的家族沒有男娃是不行的，我也為難啊？”
“我生不出男娃都感覺在你們家抬不起頭來，腰杆子都挺不起來，沒法活下去了都……”付翠平滿臉的不高興，不再吃麵，臉轉向一邊去。
“我看也隻能這樣了，咱們還是按原計劃執行吧，當初咱們不是說了嗎，如果是女娃就給楊明祥家，他們兩口子一直沒有娃。”
“嗯，也隻能這樣了，雖然這女娃也是我的骨肉，但是為了給她生個弟弟也隻能委屈她了，我看楊明祥家人也挺好的，他媳婦崔文鳳也是個老實善良的人，我也放心了……”
“那你快點把這碗麵好好吃了吧，你現在補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你都不要管了，我現在去學校找楊明祥去，早點告訴他，看看什麼時候來抱孩子。”
說罷，萬思哲從閑房裏推出老鳳凰牌加重自行車腳一蹬上車就去萬家溝小學找楊明祥了。
萬家溝小學就是一座王母娘娘廟，改革開放後關中農村地區學校基本都辦在廟裏麵，像萬思哲、楊明祥這類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的文化青年都被選去當代課老師。黃土丘陵地帶幹熱的夏天，很久沒有下一滴雨，坑坑窪窪，漫天塵土的鄉間小道上，萬思哲一路顛簸到學校裏麵。
楊明祥正在備課，沒等他開口問，萬思哲直截了當地說：“明祥，我們生的女娃，之前說好的事情沒有變卦吧，啥時候來抱娃？”此時一向樂觀開朗的萬思哲沒有一絲微笑，其實他很想笑笑，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就是笑不起來，
“真是女娃啊，你們是不是很傷心，雖然對你們來說不是很高興的事情，我很高興呢，嗬嗬，我就喜歡女娃娃，”楊明祥興奮不已，衝出教師宿舍登上自行車就回了家。
楊明祥憨厚聰明，模樣英俊，留著稍長的頭發，三七分，走路經常甩頭發，穿白襯衫，黑褲子，黑幫白底的布鞋。隻是由於受60年代的饑荒影響，小時候經常吃不飽，一米7的個子隻有一尺九的腰。
事實上楊明祥對於生娃這件事情非常苦惱，結婚四年了，他和妻子崔文鳳一直沒有娃，去王母娘娘那裏求子無數回，去求觀世音菩薩，去算卦，弄的家裏的每個抽屜裏麵都是泥塑的小人。
崔文鳳是一個樸實善良的農家姑娘，她不知為什麼自己就是懷不上娃，她一直耿耿於懷，不知自己出了什麼問題，去求醫查不出什麼問題，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也許是男人的問題。
婆婆李小琴也經常為這事情傷透腦筋，帶著她四處去求醫求子，曾經一度婆婆懷疑文鳳沒有月經，她偷偷去茅廁尋找過文鳳月經期用過的棉絮之類的東西，甚至去炕洞裏麵刨過文鳳是否把棉絮扔進炕洞燒了。事實上文鳳確實把棉絮都燒掉了，因為婦女們不可能把用過的血淋淋的棉絮放在一家男女老少都要出入的茅廁裏，一般是扔進炕洞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