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在那裏。
有那麼一刻,她很希望有一個什麼人站在那裏,無論是誰都好,認識的,不認識的。
然後少年推門而入,踏著一抹皎潔的月光而來。
葉輕雪愣住了。
少年的手裏端著一碗正在冒著熱氣的湯水,聞著那些隱約傳來的藥香,她知道那應該是某種極珍貴的藥物;少年的身上穿著一件極為普通的短衫,腳上的鞋子也很舊了;少年的頭發有些淩亂,甚至那張臉上還粘著一些灰糊糊的東西。
她的視線和少年的視線就這樣在黑暗的房間裏相遇。
在他的眼眸裏,看到了不同於以往任何人的一些東西,葉輕雪在某個瞬間覺得有些惘然,為什麼她居然會覺得那雙眸子有一些熟悉的氣息?
沐小魚從蕭玄的身後冒出頭來,衝著葉輕雪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徑直走進屋裏點起了油燈,而蕭玄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那名少女看著自己時臉上那些有些莫名的情緒,而是笑嘻嘻地走上前去,遞過藥碗,微笑說道:“這是雪蓮的幹粉煎成的藥湯,喝下去,你的傷會好得更快一些。”
然而她並沒有接,隻是麵色平靜地看著蕭玄一動不動。
最初的惘然消逝之後,她又變成了平時的那個葉輕雪。
那個從來不相信任何人的葉輕雪。
她甚至沒有想到一個已經救了自己一次的人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在藥碗裏做些手腳,她隻是憑著本能地這樣做了。
蕭玄挑了挑眉,有些詫異,倒也沒有生氣,像是早就料到對方會是這麼一個反應,而是抬手喚過沐小魚,把藥碗遞到那雙小手上,裝模作樣地說道:“給這個漂亮姐姐喂藥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沐小魚嗯了一聲,問道:“那你呢?”
“我啊,砍柴去,一天不砍柴,手就癢得很,這幾天客棧裏住進了不少客人,木柴比往常用得多了幾倍,喔對了,明兒一早,我送你去書院。”
說完這些話,蕭玄幹淨利落地走了,似乎毫不擔心接下來的問題。
事實上,接下來也並沒有什麼問題,甚至負責喂藥的少女並沒有多說些什麼。葉輕雪看著沐小魚那對烏黑的大眼睛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伸手接過了藥碗,隻一口便喝掉了所有的藥湯。
藥湯並不苦,反而有些淡淡的清甜。
沐小魚看著她做完這些事情,滿意地微笑著點了點頭,收起藥碗同樣非常幹淨利落地轉身離開。
這一次,葉輕雪真的怔住了。
無論是那個窮酸少年,亦或是紮著麻花辮的可愛少女,誰都沒有問自己的身份,甚至連一句多餘的場麵話也沒有。
你是誰?
你從哪裏來?
你為什麼會受傷?
這樣的問題一個也沒有。
她並非是希望從這些陌生人的口中說出一些噓寒問暖的關心話語,隻是對這些沒有按照常理發展的事情感到有些不習慣。
他們好像並不是普通人?
穿著皮襖的少女,她的修行者身份當然瞞不過葉輕雪的眼睛,隻是那少年又是什麼人呢?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他們都是一對很奇怪的組合。
她看著床尾明滅不定的燈火,側過臉去,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邊,擺著一個粗瓷大碗。碗裏是兩個白麵饅頭,大碗旁邊還有一個少小一些的小碗,裏麵盛著一些清水。
清冷了那麼些年,葉輕雪感到一絲絲別樣的溫暖。
她原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到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