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她抱得更緊一些,吐氣:“真好。”溫暖得讓我心裏發酸。

阿甲歎氣:“你去哪裏了?怎麼一回來就像貓一樣粘人?”

“我想小淘氣了。”

“就你家裏那隻懶貓?”阿甲拍我的背,“給阿姨打電話,讓小淘氣叫兩聲聽聽。”她的聲音軟下來,像潔白柔軟的棉花搔在心口,熨帖得無法承受。

“那隻懶貓才不叫。”我哽咽。

“那麼懶的貓,你想它幹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喜歡懶貓,和……壞人。”

“誰是壞人?”

“你呀。”

“討打是不是?”

“恩,打我吧。”

“咦——小月,你流口水了?”阿甲尖叫,嫌惡的推我,“我肩膀怎麼濕了?”

“別動,阿甲,”我抱緊她,“就一會兒。”阿甲好呆呀。

“你哭了?”阿甲小心翼翼拍我的背,“小月,到底怎麼了呀。”

我“嗚嗚”地哭起來:“也沒怎麼,就是想哭一會兒,阿甲,你陪陪我。”

我打掃房間,打翻了桌子上的水杯,阿甲的入黨申請書泡了湯;我洗衣服,深淺色的衣服一起塞進洗衣機,一鍋衣服花花綠綠;我倒在床上畫米奇,米奇的耳朵一隻大一隻小,手臂一隻長一隻短。米奇拎在阿甲的手裏,和阿甲一起對我瞪眼睛。阿甲眼睛真小呀,怎麼瞪也瞪不大。

阿甲幫我擦背,一邊擦一邊嫌棄:“煩死了你!”

我笑眯眯:“煩死了煩死了。”

阿甲給我請假,拿著假條扔飛刀眼:“洗個澡都能嘔吐,煩死了你!”

我笑眯眯:“煩死了煩死了。”

阿甲給我買飯,蔬菜粥和配鹹菜:“你以後都不配吃肉了,煩死了你!”

我笑眯眯:“煩死了煩死了。”

晚上,雨停了。星星在天上眨眼睛,我和阿甲繞著足球場散步。

阿甲忽然叫我:“小月。”

“嗯?”我側著臉看她笑。

風有點涼,她把風衣裹了裹。我學著她,做同樣的動作。

“小月。有什麼事就和我說,像早上那樣哭一會兒也成,你一整天這麼笑眯眯的,到底要幹什麼呀!”

“我沒事兒,就是想我家的小淘氣了。”我說。

“你的運動鞋呢?”阿甲皺著眉。

我低頭:“丟了。”

“到底怎麼回事兒,誰欺負你?”阿甲皺著眉,“我聽班長說,他看見你光著腳往回跑,怎麼回事?”

我心虛了。早上,我確實是光著腳跑回來的。

宜殊送我回來,當到校門,就接了個電話。電話對麵的姑娘歇斯底裏,宜殊的眼睛刷得紅了一圈,不知為什麼,怒氣衝衝地瞪著我,好像瞪仇人似的。後來就讓我先下車,說:“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兒,你能自己回去嗎?”

沒想到,被阿甲的班長瞧見了。

“你們班長是誰?”我心虛,“不認識,他看錯人了。”

“到底怎麼了?”阿甲生氣了。

“阿甲,我不是瞞著你,我就是不想提。”我鞋尖在地上畫著圈,“就是過去了,不想提了。”

“你這就是成心讓人不痛快!”阿甲淡淡的眉毛皺著,撇著嘴瞪我。

“好阿甲,別生氣。”我搖她的胳膊。

阿甲果然生氣了,她東看看、西看看,就是不看我。最後甩開我的手,大步向前走了。風刮起來,她的風衣下擺憤怒飄動。

我有點無措,不知道怎麼辦,好像身體裏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眼看著她走出二十幾米,站在風裏大喊:“阿甲!”心裏很慌張。

阿甲忽然停下來,回頭罵到:“不冷啊,還不快走!”

眼淚已經逛在眼圈裏,看見她回頭,我一笑,就掉了下來。我抹了抹臉,往前跑。前麵那個人,是這座陌生城市裏僅存的懷抱。

那時候,如果沒有阿甲,我不知該怎麼辦。

後來,這一瞬定格在我的記憶裏。阿甲頭發被風吹亂,臉上帶著怒氣,卻堅定地站在哈爾濱深秋的冷風裏,一隻手臂微微抬起,在迎接我的手。塵土飛揚,秋風散亂,樹影飄搖。後來的後來,當相逢陌路,當生死兩隔,她變成我床頭的圖畫,伴我入眠,在噩夢裏給我守護和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