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我說最後一遍。”鍾小北的手冰涼。

任七身體前傾,一顫一顫地笑著,用鼻子發出笑聲。似乎眼前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鍾小北的眼睛眯得極細,透著危險的味道。我心裏忐忑極了,這陣勢我真的沒見過。

宜殊站起來,端著紅酒,淺淺地笑:“行了,小北,我代七哥給小月道個歉,你看,給我這麵子不?”

任七不笑了,定定地盯著宜殊,然後起身走了。兩個黃頭發慌慌亂亂,看了看小北,又看了看宜殊,“七哥家裏還有事兒,我們也去看看啊,”然後走了。

鍾小北把杯子給我,挑挑眉:“還不和宜殊碰個杯子嗎?”

我連忙點頭:“其實不用道歉,是我冒昧打擾了你們。”狠狠喝了一大口,“我特別抱歉。”

“他就那個德行。”宜殊笑了笑,拉著我坐下,“小北今兒忒較真兒了。你別跟他一樣的,下次見著你,他還管你叫嫂子。”

“我們真不是那種關係。”我苦笑著解釋。

鍾小北摸我的頭發,笑得寵溺而無奈:“早和你說了吧,這孩子特保守。”

宜殊點頭:“我本來還不信呢,這下好,看出來了,小月就是讓你騙到手的。”然後抱著我,語氣哀婉:“可憐的小月,怎麼遇上這麼個花和尚。”

和尚打落宜殊的手:“別占我們小月的便宜。”

宜殊就抱著肩膀坐直了,翹著嘴角嘲諷地衝他笑:“別當真啊。”

我眼看著這兩人一來一回,解釋無力,什麼也不說了,好吧,你們高興就好。

宜殊愛喝酒,果然是個酒壇子。紅酒在高腳杯裏晃啊晃,閃著微微的光,和她的紅發相映成趣。紅酒沿著嘴唇流進去,她頎長的脖頸就仰成漂亮的曲線,像一隻優雅的黑天鵝。

“宜殊好漂亮呀。”我不由得讚歎,被她連灌了幾杯,頭有點暈,飄忽忽地,“喝酒的感覺真好呀,”又看鍾小北,他靜靜坐在那,把弄小指上的尾戒,“連和尚都變得深沉有氣質了。”

宜殊“咯咯”地笑:“他有氣質?”

和尚悠哉哉晃他的二郎腿:“哥哥有多種氣質。”

紅酒緩緩地斟入我的杯子,尾戒閃爍,骨節柔緩,鍾小北的手真是絕色。

“對,和尚有多種氣質,有很多臉。”我兩手捧起酒杯,感覺有好多話要說,“每一張臉都很好看。”紅酒苦中有甜,冰涼入喉,溫熱上臉,真舒服。

宜殊撥一隻蝦:“每一張都好看?嗬嗬,難怪小北為了你,連任七都能翻臉。”

“不翻臉、不翻臉。”我急忙說,“好朋友會吵架的。我和男男也吵架,和雲峰也吵架,和阿甲也吵架,不翻臉。”然後又臉頰發燒地說,“不過和尚真護著我呀,哈哈。”

“醉了?”鍾小北握住我的手。

我搖頭,奇怪,鍾小北為什麼有三張臉,看來他真的有好多臉啊。

“你才知道我護著你?沒良心。”他笑著刮我的鼻子,“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手指涼涼的,好舒服,我忍不住笑眯眯,心裏甜甜的。

宜殊挑挑眉,悠悠地說:“看來,真的隻有你親自出馬了。”

奇怪,宜殊也有三張臉了。

迷迷糊糊的,我聽見鍾小北說:“你說話別陰陽怪氣的。”

宜殊誇張地笑,修長的胳膊挽上我的脖子:“這張臉,都不敢看。我怕越看越愛,會手軟。你呢?”

“為什麼手軟呢?”我問。

宜殊不回答,帶著笑看我。她把那隻蝦整個兒放到嘴裏,用力咀嚼著。她的眼睛像琉璃,冰冰涼涼,晶晶瑩瑩,冷冷淡淡。

我又回過頭問鍾小北:“手為什麼會軟呢?”

鍾小北拿開宜殊的手臂,白皙的手指摸我的臉,好涼。我握住他的手指:“和尚,我好像真喝醉了。你真聰明,一下就看出來。”

“不會軟的。”鍾小北沒有笑,沒有疏離的、輕浮的或者躲閃的神色。鍾小北好陌生,他的眼睛裏有壓抑的痛苦,全都能傳到我的眼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