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躲在地道裏麵,背脊拱起,靠著脊椎的力量支撐身上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超重量石塊。用胸口護著懷中的陸忠,眼睛裏進了灰塵,刺痛異常,眼淚混著泥沙一起流下來,一片髒汙。
陸延苦笑,毒販的做的都是每天刀尖上舔血的生意,哪有可能不想好退路,這地道還是他親自畫圖紙,命人建造的,九曲十八彎,處處是出口,又處處是絕路,是為了他和義父兩個人準備的,沒想到,最後,最後,被困死在這座村寨,恰恰是這條無盡之路,嗬嗬,什麼叫作繭自縛。
義父死了,他是自殺的,**的子彈穿過他的太陽穴,一招斃命。
陸延想,他一定會把義父帶到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葬,下半輩子,做個普通人吧,安安穩穩一輩子。
“延兒,我走了,這毒品,讓我失去了所有,當年我也是做軍方的臥底才來到這裏的,後來染上了毒癮,就戒不掉了,我的妻子和我的兒子都離開了我,我這樣一個人,也沒有願意要我,我沒有辦法才又回到了這裏,要不是你的父親,我大概當年就死了吧,他死之後,這寨子一直是我在打理,也照他的心願把你養大成人,現在,我老了,曲卓雨打進來了,我不想成為你的拖累,就先走一步了,答應我,要是能夠逃脫,找個地方好好過日子,不要想著報仇,也永遠不要碰毒品,我。。先走一步了。。那塊玉佩,在夏正均的女兒手裏。。”
將懷中已經僵硬的屍體靠著平置在稍顯平坦的地麵上,陸延開始想辦法離開這裏,碎石阻擋了前路,很多分岔口都已經被炸斷,要找到正確的方向就更難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打通碎石,一直往西南方向走,那裏是瀑布,隻要順著水流遊出去,就可以找到生路,幸而身上還留著一支衛星手機,要找準方向不是難事,用雙手刨出一條血路。一直挖,一直挖,陸延已經不記得自己挖了多久,雙手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形狀,塵土和血跡混合在一起,腫脹不堪,血水四淌,終於透過石壁聽到了若隱若現的水聲,壓下心中的狂喜,陸延一路折回,忍者身體上極度的疼痛,抱起地上的陸忠,一步步回到了石壁邊緣,要捅破石壁,依靠雙手的力量肯定不可能,就隻有依靠手中的這幾顆微型炸彈了,成敗在此一舉,要是爆破聲引來曲卓雨,那也就隻能說天命如此了。
此時,另一邊,曲卓雨正負手而立在山頂上,看著手下的來報告,翻遍了整座村寨,都不見陸忠和陸延的身影,兩個大活人,沒道理憑空消失,根據上頭的命令,這兩顆大毒瘤,是絕對留不得,死刑都不足以彌補他們犯下的罪過。
早早的疏散附近的群眾,派重兵把守好各個出山的關口,在山體周圍建起防護帶。
“燒。”
橙黃的火焰先是小小的,一團團,一簇簇,很快就彙聚到了一起,火焰,熱浪,爆炸聲,倒塌聲,枝條斷裂的聲音,漏網之魚死於火海前呼喊的聲音,一起彙到了一起,曲卓雨在高處看著這顆大毒瘤被火海吞噬,直到成為一片焦土,這才下了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燒山上,微型爆破的聲音被掩蓋了,石壁太硬,耗了七八顆炸藥也隻不過炸出來一個幼兒能鑽過去的洞的大小,對於還帶著一個人的陸延來說,想要鑽過去基本沒可能,而且隻剩下最後兩顆炸藥了,還得留著自保。
從洞中往外窺探,這裏不是山路出口,四周無人把守,無暇顧及那衝破天際的濃煙和爆破聲,陸延強忍著巨大的悲痛,用細碎的石塊,一點點敲擊著石壁,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沒有吃,沒有喝,陸延不管白晝,星辰,固執的一點點地摩擦,敲擊,一點點,狹窄的口終於夠一個成年男子通行了,小心的將義父送出去,這一項原本沒有難度的工作卻在此刻耗盡了他全部的氣力,但是,為了不讓義父一個人在普遍裏麵漂浮,沉落,陸延拚盡了最後一點點氣力爬了出來,鷹隼般的眼依舊帶著不肯輸的狠勁。
就近找了個環境好的地方掩埋了義父,恭恭敬敬的磕下三個響頭。
“對不起,義父,孩兒不孝,我不能答應你,曲卓雨欠我的,我會一樣樣討回來。”
夜空裏,一顆星星滑落,陸延沒有看到,隻是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密林深處,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