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隻知道知道自己不能讓她離去,他隻能和時間賽跑,和死神爭奪,那一刻,什麼軍區,什麼孩子,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曾經他那麼看重的事業,甘願為之付出生命的事業顯得那麼輕,那麼淡,那麼微不足道,那一刻,他忘了曾經懷抱愛妻,暢想未來一家三口幸福生活時喜不自勝的模樣,他忘了在自己知道妻子懷孕的那天,一向沉穩的他驚喜到撞電線杆的傻樣,而現在,他隻覺得他的妻子辛苦為他孕育的孩子子,像是最可惡的敵人,像是將妻子從他身邊帶走的惡魔,一想到那個小生命,他就恨,為什麼,為什麼他要來到這個世界,為什麼他的存在要以他妻子的生命作為代價。老天爺,我求你,可以把他收走嗎?我隻求你把雨兒還給我。
軍用的悍馬在公路上飆到200碼,冰冷的雨珠無情敲擊著擋風玻璃,攜著空氣中的細小塵埃,灰蒙蒙的一片陰翳,恰如他此時的心境,不見前路,隻知疾馳。
好不容易趕到醫院,才知道妻子拚死也要留下這個孩子,看著孩子笑著閉上了眼睛。那一刻,他懷抱著初生的嬰兒不住地打顫,懷中的繈褓似有千斤重,他隻想不顧一切地丟棄,隨著妻子一塊去了,身側有醫生護士不住的誇讚這個孩子如何清如何乖巧,他冷笑低頭,黝黑的大手欺上孩子細嫩的脖頸,嗬,再好有什麼用,他害死了他的母親,他是他的敵人,他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他,隻是看著他和妻子相似的眉眼,再想到妻子拚死也要留下他,他又怎麼忍心下手,將孩子扔給父母,此後那麼多年,他都未曾正眼看過這個孩子,他不是不愛他,是雨兒的血脈,他怎麼會不愛,隻是他不知如何麵對,較於這個孩子,他的母親顯然逼他?
從此,他把孩子扔給父母,盡量減少和他的共處,他不是不愛他,隻是更愛妻子,他無法原諒他的出世要以妻子的生命為代價,這麼些年,他極少關注兒子的成長,不是沒有愧疚的,隻是這麼些年,彼此都習慣了,沒有必要改變以往的相處模式,這次,爸媽急召他回家,聽說是為了說服卓雨娶妻生子,他才恍然,原來這個他從來不曾用心撫養過,這個他極少付出過關愛的孩子也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了,在軍區,他們是上下級,但由於不是直屬的上級,平日的的交集並不很多,有相熟的同僚總是讚他生了個好兒子,嗯,這他不得不承認,的確極為出色。
今日看著燈光下的兒子的側臉,原來早就退去記憶中的青澀的弧度,蛻變成斧劈刀削的堅毅了,原來那個拿著獎杯向他邀寵卻極少得到回應的孩子早就離去了那麼多年,兒子幼年的畫麵一幀幀地在眼前閃現,原來,一晃眼,兒子也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了,原來雨兒走了也快三十年了,當年,為他取名卓雨,也隻是為了紀念妻子而已,別無深意。
思及這些,他覺得眼角都有些濕潤,這個孩子,他無疑虧欠了太多,在娶親這件大事上,他更加不會逼迫,他自己的意願才最重要,以為兒子還在一味抵觸,他想替兒子開脫兩句。
“爸媽,卓雨不是孩子了,這些事兒他有數,你們就別管了。”沒成想,倒是引來了本來還略帶喜色的老首長的炮轟,“怎麼?你還想讓他像你一樣啊,啊?這些年你沒管他,還不讓我們管是怎麼著?”
“爸,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孩子也大了,這些道理他都懂的,隻是還沒遇到合適的而已,你們就不要逼他了,你看看你們之前介紹的那些不也都沒成嗎?憑我們家卓雨的條件,怎麼樣的女孩找不到,他隻是還沒這個心罷了,你們啊,甭瞎操心了。”
由於這麼些年,父子關係一直淡漠,曲卓雨與父親交流一直不多,聽到父親的維護,他有些吃驚,曲卓雨放下碗筷,認真的看著對麵的三位長輩,“請你們放心,我已經有中意的姑娘了,是個中醫,唐爺爺也認識,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你們會喜歡的,不過她好像對我沒什麼感覺,不過迎難而上是軍人的天性,我肯定能把她拿下帶回來給你們看看,現在,你們可以放心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