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行(1 / 2)

劍南道興元府治下眉州城裏,大雪數日方歇,百姓們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個寂靜元日,發現吐蕃沒有南下的勢頭,便立刻精神抖擻地走親訪友。

眉州衙門位於長平街尾,是個三進的院子。前院是縣衙大堂,升堂審案的地方;中院是縣令沈鄴處理公事的地方,穿過一座精致的小花園,便是沈鄴獨居的後院。

沈鄴,字季垣,蜀州人,未及弱冠便進士及第,被派到眉州任七品知縣。本來以其才幹,官職至少六品,奈何其父沈齋從中作梗,最後落得個芝麻縣令來當。

沈鄴來到眉州後,勤政愛民,事必躬親,為官又清正廉潔,很快便贏得眉州百姓愛戴。

元日節後三天,惠風和暢,眉州縣衙裏一片安靜,衙役們還在愜意地休年假。

此時,在小花園的青風亭中,縣令大人正和好友李泊舟喝酒聊天。

李泊舟,字文彥,眉州本地人,與沈鄴是舊時同窗,二人曾一起在興元府同文館就學,彼此誌趣相投。

“半個月未見,季垣兄怎的愁眉不展?莫非防禦使大人又為難你了?”李泊舟笑著問道。

防禦使沈齋雖是沈鄴的生身父親,卻一直不待見他。沈鄴逢年過節都得回興元府,每次都受盡冷嘲熱諷。

不過沈鄴早已厭倦沈府裏的勾心鬥角,父親寵愛與否,與自己沒有半分關係。沈府裏的爭權奪利和人情冷暖在眉州,不過是二人言語之間的玩笑罷了。

沈鄴憂色道:“區區一個沈府算得上什麼。年前吐蕃頻頻劫掠興州和文州,又在武州增兵三萬。然山南西道節度使和劍南東川節度使依舊醉生夢死,歌舞升平。一旦鐵騎南下,劍南道拿什麼禦敵!”

“同季垣兄所憂,攘外必先安內。然而如今劍南道的諸位大人吃了幾次敗仗,全然自暴自棄。殊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李泊舟道。想起前幾天的傳聞,便又問道:“季垣兄剛從興元府回來,可知道西川節度使裴大人落馬一事是真是假?”

沈鄴雙眉微皺,沉聲道:“確是落馬了,我回來時,裴大人仍舊癱在床上。”

“此事可與沈府相關?”李泊舟一針見血道。他自是不相信此事純屬意外,人為的可能性極大。

沈鄴冷笑道:“他們不過是垂涎節度使一職罷了。處心積慮謀劃多年,隻盼一朝成事。先前在府裏時,父親終日戚戚然,還當我不知其中內情。”

李泊舟無奈長歎,“這也是我不願入仕的原因之一。官場渾濁不堪,外患不斷,他們要麼隻顧爭權奪利,要麼隻享一時之歡,醉生夢死。”

沈鄴看著好友,雙目炯炯,緩緩問道:“內憂外患,最終受苦的還是平民百姓。文彥可願與我一起,在這泥沼中披荊斬棘,為百姓殺出一條血路?”

李泊舟聽了這話,斂了神情,正色道:“季垣兄,你可是下定決心了?開弓可沒有回頭箭。”

“自然。”沈鄴正色回答道。

“我雖是一介布衣,平生誌向卻和季垣兄一樣。從今日起,你我二人,篳路藍縷,以啟山林。”李泊舟正容道。二人端起酒盞,相互舉杯,一飲而盡。前途渺茫,路上血光不勝枚舉。然心誌堅定,攜友同行,何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