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貓走出了混元洞,老道士坐在洞裏,低下頭微微一笑,似乎放下什麼重擔一樣,說:“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啊。”老道士就這樣低垂著頭坐了一會兒,像是打盹兒,然後慢慢站起來,朝著北方叩拜,行三拜九叩之禮。末了,才慢騰騰地走出山洞。
公元前123年。子時。
淮南王劉安在書房裏靜靜地坐著,等待他的門客李石。書房裏隻點了幾根蠟燭,燭光一動不動,照在劉安冷峻又滿腹心事的臉上,燭焰在劉安的瞳孔裏發著光,模糊又清晰,模糊再清晰……
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安靜得很。仆人沒有提燈籠,連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地邁著小碎步,又想走快又怕動靜太大。李石緊緊跟在仆人身後,內心惴惴不安,揣摩著劉安深夜要見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莫非是……
到了書房門前,仆人悄聲說:“就是這裏了,我在外麵侯著。”李石點點頭,推門而進。
劉安還沒有換上便裝,一臉嚴肅,目光威嚴,端端正正坐在太師椅上,冷冷地看著李石。李石見此模樣,感到不對勁,內心遲疑,連行禮的動作都不流暢。果然,劉安開口就問:“家中可還有高堂需要奉養?”
李石內心哀號一聲,連忙跪下“咚咚咚”地磕頭,說:“父母已亡。”
“可還有有兄弟妻子等家眷?”
李石大汗淋漓,又磕頭:“是兄長及叔父把我養大。”
劉安突然站起來,嚇得李石一個哆嗦。李石低著頭,用餘光瞟見劉安腳步移動,向自己走來,忍不住渾身發抖。
“你起來。”劉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似乎有千斤重,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在李石身上,砸得李石脊梁骨發麻,砸得後背生疼。李石站起來,依舊低著頭,不敢看劉安。
劉安雙手扶住李石發抖的雙肩,說:“你可知,最近的風言風語?”
“不……不知……”李石說話都不利索,又匆忙改口,“知道!我知道!”
“我平日裏廣集門客,待你如何?”劉安斜著眼睛看李石緊張得手足無措的樣子,不輕不重地問。
“劉公愛賢若渴,禮賢下士。李某不才,承蒙劉公厚愛,銘記在心,不敢忘懷。”李石回答得很快很仔細,生怕有一點點的錯漏之處。
風從門縫、窗縫裏灌進來,鑽進李石衣領口子裏,李石又哆嗦了一下。屋外,竹葉沙沙地響,顯得夜晚格外安靜。李石知道這一陣風來得不尋常,作為一個方士,怎麼可能對這些現象不敏感呢?
劉安轉身在案幾上端過一個用紅布鋪蓋的四方形木盤,李石能從紅布凸起的形狀中推測出底下就是銀錠。劉安說:“這些錢,你拿去安置家眷罷。”
李石慌忙跪下磕頭:“李某死不足惜,劉公肯給李某家人留一條活路,大恩大德,李某願盡犬馬之勞。”李石料想不到劉安在打什麼主意,但是,既然能讓家眷活下來,那危險暫時減除。劉安接下來肯定有特別的事情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