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貓想打張先生的臉,無奈張先生仿佛能在水中站起來,他現在腰部以上露出水麵,整整比花貓高出一截。他居高臨下,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花貓頭上。
花貓被按到水裏,一陣掙紮。他張開眼,拚命看清水底的情況。原來自己雙腳被水草緊緊纏著,陷在泥裏。更多的水草正從四麵八方遊過來,不斷捆綁花貓雙腿。張先生雙腳也被水草纏住,不過就像被舉在空中飛舞一樣,雙腳不是陷在泥裏,而是被撐在水裏。
水下太渾濁,又沒光線,花貓隻能看個大概,加上心裏的猜測,基本搞清了水底的情況。掙紮之後他快憋不住氣了,當下伸手抓住張先生左腳腳底的水草,心裏默念口訣,越抓越緊。水草慢慢冒出一股煙。
花貓感到脖子一鬆,眼前的水起了一股大泡,身上的壓力消失了,下意識地頭就出了水麵。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到張先生摔倒在水裏,連忙沉入水底,掐斷自己腳上的水草。水草一斷,紛紛撲向張先生的身體,像蠶蛹一樣把他裹了起來。現在花貓能動了,他鑽出水麵,打了一個手訣,身體迅速升高,直到浮出水麵,腳下踩著的是一朵荷葉。花貓伸手進水裏,抓住張先生,想把他撈起來,誰知水草在底下死死拽著,撈不起來。花貓換了個位置,拽住張先生的衣領,將他的頭拖出水麵。
張先生雙目緊閉,沒有反應。花貓狠狠扇了一巴掌,張先生才“啊”的一聲長長吐出一口氣。花貓想把張先生拖上岸,誰知張先生發了瘋一樣,張口就咬花貓的手。
花貓慌忙鬆了手,看著張先生又沉入水裏,破口大罵:“你大爺的,給老子出來!”雙手同時插入水裏,在水裏結印,嘴裏急念“平地起秋蘭,擎我到雲端……葉葉相牽挽。”花貓猛地站起來,大喝一聲“起”,水麵“嘩啦”一聲巨響,一片卷起來的大葉子衝出水麵,邊緣纏著大量的水草,張先生的皮鞋依稀可見。葉子裏麵的東西拚命想衝破荷葉子,不停地嘶吼,尖叫。一開始聽起來像怒吼,到後來越來越像驚恐的尖叫。花貓指著岸邊一揮手,葉子裏的東西掉出來,正是被水草包成粽子的張先生。
張先生尖叫著爬起來,想衝回水裏。花貓跳上岸,對著張先生肚子就是一腳,又把張先生踢飛,遠離魚塘。
張先生嘴裏慘烈地尖叫著,揮舞著四肢,在地上打滾。花貓騎在他身上,摁住他,扒開他額頭的水草,右手捏殺鬼訣,狠狠戳了一下張先生的眉心,張先生抽搐了一下,沒了動靜。他身上那團水草鬆散開來,散在地上。花貓挪開張先生,收拾起水草,卷成長條形,掏出紅繩綁在魚塘邊的木樁子上,又拿過旁邊的水桶,拎了桶水,潑醒了張先生,剩下半桶水潑在水草上。
張先生醒了過來,看到花貓一身狼狽地坐在一旁喘氣,又看看自己,感到口鼻耳全是水啊泥的,腥臭難聞,當場把晚飯吐了出來。
張先生喘了口氣,問花貓“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怎麼都濕了?哎喲我肚子疼死了,臉也疼!”
花貓想起剛剛揍他那幾下,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又不敢把事情說破,於是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說:“要我說你什麼好,怕死還走近魚塘。我明明把你推開了,你還走過來。”
“我也不知道,一開始跟你站在一起的時候,我看到水裏的倒影,就越來越想看。”張先生摸摸頭,“然後你把我推開了,我不知道怎麼自己就走過去了。我再看的時候,水裏竟然沒我的倒影。我嚇到了,剛剛想抬頭喊你,就看到水裏出現了我的倒影,還對我笑了。”張先生停了停,似乎這讓他毛骨悚然,然後接著說:“我還沒來得及叫出聲,水裏就伸出一雙手,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拉下去了。再然後就沒知覺了。”
花貓擺擺手,說“那不是手,是這個。”說完指著木樁子上的水草。張先生瞪大眼睛,表示不肯相信。花貓想了想,解釋道:“也不全是這個,準確來說,這個算附體吧。你看著。”花貓把鈴鐺栓在水草上,又提了一桶水潑了上去。鈴鐺悶響了一下,水草漸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張先生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這個人影他已經見過了。
花貓扔了桶,冷冷地說:“這就是你的好大伯。”張先生腮幫緊咬,喉嚨裏“咕咕”了一陣,終於喊出聲來:“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