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尾,各處衙門都忙碌起來。按朝廷慣例,要上交奏章、考核、查找紕漏等等,各種繁文縟節。
此時詔獄也不例外,王鐵君帶著他手下獄卒,連著兩天挨著牢房排查,寧騎城吩咐要上報一份詳實的名單。王鐵君此時拿著那本名冊,光是昨天就劃掉了三個人,有的單人牢房裏死了人也不知道。
今日一早,他就叫了幾名膽大的手下,跟著他下地牢。
幾個人手拿火把,從黑黢黢的走道裏向地牢走去。他們每走過一間牢房,就站在木柵欄外,幾個人舉著火把照亮,王鐵君看著名冊大聲喊罪囚的名字,直到罪囚答應,在名冊上用墨畫個標識,然後走向下一間牢房。
一行人沿著走道緩慢地往裏走,最裏麵一間牢房與別處不同,是一根根手腕粗的鐵柵欄鑄造的。那幾個舉火把的獄卒不約而同停下來。相互催對方走,但都不肯挪動步子。王鐵君惱了,罵道:“瞧你們這點出息,一個廢人能把你們嚇成這樣?”
“爺呀,這哪是個廢人呀,簡直比鬼還可怕。”獄卒耳朵小聲嘟囔著。
“那咋的,他被鎖進這鐵牢裏,還能跑出來吃了你不成?”王鐵君不以為然地奪過耳朵手中的火把,走到鐵柵欄前舉起火把,他望著裏麵先是一愣,繼而大叫一聲:“我的娘呀……”王鐵君一聲大叫,嚇得身後那幾個獄卒抱成一團。
“爺,咋的啦?”
“人呢?”
“爺,你眼花了吧,你再看看……”
“……”王鐵君高高舉起火把向鐵柵欄裏探看,窄小的空間裏隻有一張爛成碎屑的草席和一些破棉絮,空氣裏混合一股黴臭味。王鐵君打了個噴嚏,不敢相信地睜大眼:“娘呀,攤上掉腦袋的大事啦……”他回過頭看著那幾個縮到牆角的獄卒,紅著眼叫道,“找死呀,快過來……”
那幾個人哆哆嗦嗦挪過來,一看牢房裏是空的,都送了一口氣,但緊接著都嚇得跳起來,一個個抓住鐵柵欄叫起來:“人呢?”“人去哪了?”“這可是鐵牢呀?”
“爺,不對呀?”獄卒油條叫道,“這間牢房怎麼看著這麼別扭呢?”
“打開,進去瞧瞧。”王鐵君命令道。幾個獄卒躲閃著,最後決定一起行動,他們從一長串鑰匙中找到這個牢號的鑰匙,哢嚓一聲,打開大鐵鎖,幾個人一起走進去,當他們走到牆壁邊不由被眼前看到的驚呆了。怪不得他們感覺牢房不對頭,原來牆壁上竟然堆積了厚厚的一層土,從上至下,原先的石頭牆壁被完全遮住了,所以整個牢房比別處小了許多,這便是他們進來時感覺不動勁的地方,比其他牢房足足少了三分之一的空間。王鐵君一腳踢開地上的草席和棉絮,中間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幾個人圍著洞口驚得目瞪口呆。
王鐵君迅速翻看名冊,一邊哭喪著臉罵道:“娘的,眼看年關了,這年怎麼過呦?”他看了半天,又對著牢號,“罪囚叫雲蘋,我這就麵見寧大人……”
王鐵君出了牢門,就往前院衙門跑。在衙門前與牽著馬的高健相遇,高健把手中坐騎交與身後隨從,看著驚慌失措的王鐵君,打趣道:“王牢頭,何事如此驚慌?莫不是有人越獄了?”
王鐵君蹙眉咧嘴不敢多言,隻匆匆說道:“高千戶,實在有要事麵見寧大人,得罪了……”他匆忙向衙門跑去。
門前的校尉上前攔住道:“寧大人不在。”王鐵君一愣,身後的高健說道:“我也有要事麵見寧大人,他不在這裏肯定在府裏,不如一起去吧?”
此時寧騎城正站在他書房的書案前,案上是一副新繪製出的地圖,圖上有文字清晰地標注著大蒼山、小蒼山還有瑞鶴山莊的位置。他眼神陰鷙地死死盯著地圖,一動不動,直到管家李達悄悄走到近前,他才回過神來。
“大人,高千戶和王牢頭在門外候著,都說有要事要麵見你?”李達陪著小心請示道,他知道近來主人諸事不利,脾氣一點就著,隻有加倍小心才是。
寧騎城抬起頭,他消瘦了不少,臉更如刀刻般棱角分明,他略一沉思,自那次王振在宮中遇刺以來,他忙於應對已經有段日子沒去詔獄了,王牢頭見他,必是有事要報:“去,讓他們進來吧。”
不一會兒,高健和王鐵君走進書房,王鐵君緊走兩步直接匍匐在地:“大人,小的罪該萬死……”
寧騎城一愣,臉色更加陰沉:“起來說話。”
“大人,鐵牢裏要犯雲蘋,他……他越獄,跑了……”王鐵君結結巴巴說完,身體縮成一團,眼神膽怯地盯著寧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