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覺得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腦門上,不聽太祖還好,一聽到太祖二字,就像是在扇他的臉,從他記事起太後就在他耳邊叮囑要謹遵太祖訓誡,他每天讀的也是太祖的書,連這些卑下的臣子也拿太祖壓他,更可氣的是居然稱呼他的先生為閹人……他四肢發顫,氣的連話都說不上來。
王振瞅準時機,撲通跪下:“陛下,老奴無臉再苟活,他們侮辱奴才是小,鄙視陛下你年輕好欺是真呀……”
朱祁鎮好一陣才緩過來,嘶啞著嗓子叫道:“反了,反了,朕平時尊你們是老臣,處處護你們周全,才讓你們如今越發失了綱法,來人呀……”
寧騎城麵無表情地從一側走過來:“陛下。”
“把他們兩人拉出去,庭杖三十……看誰還敢如此無視朝綱……”朱祁鎮喘著氣叫道。
寧騎城轉過身,向兩邊一揮手,上來四個錦衣衛校尉,上前不由分說,拉起陳友中和韓峰就往外走。韓峰正值壯年,而陳友中已盡顯老態怎能受下三十大板?
高風遠這時想到趙源傑的話悔之晚矣,他想保住兩人的性命,一轉眼卻看見趙源傑死死盯著他,這眼神是在提醒他不可再莽撞,高風遠心痛地垂下頭。
大殿外響起淒慘的哀嚎聲,不一會兒聲音弱下來。一個校尉走進大殿回稟:“陛下,三十大板已畢……兩個人……都斷氣了……”
聽到校尉如此回稟,眾朝臣皆震驚不已,有的嚇得噤若寒蟬,有兩個言官當場跌坐到地上,好半天才爬起來。殿中一片死寂,這個時候皇上不發話,誰也不敢多吭一聲。
“唉……好生收殮吧。”朱祁鎮從群臣臉上,終於看到高高在上皇權的威懾力,心裏的那股氣頓消,隻是沒想到這兩個人這麼不經揍。他緩和下語氣,“眾愛卿,誰還有本要奏?”
“陛下,臣有本。”周浩文走上前,他中等個,唇上一小撮胡子,眼睛細小但炯炯有神,此時由於緊張細長的眼睛不停地眨動著,多了幾分狡黠。他偷眼望了一下李明義,從他眼裏讀出欣賞和鼓勵,這一下激發了他的鬥誌。他能有今天全是李明義一手提拔的,他也清楚今天是他報恩的時機。他不再猶豫,鎮定地說道:
“陛下,臣要奏的是……刑部侍郎趙源傑夥同兵部侍郎於謙通匪,搶劫銀庫,數額巨大,忤逆犯上,請陛下明斷。”
周浩文的話音未落,整個大殿又一次感到地動山搖,朝臣們個個驚悸恐慌,人人自危。趙源傑猛地聽到自己的名字,一時愣住,石雕般一動不動,他沒有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出手了,而且還直指於大人……不遠處的高風遠已失去耐心,他揪心地望了一眼趙源傑,決定不能再沉默了。
“大理寺少卿,你所奏之事可有證據?”高鳳遠高聲道出他的官職提醒他自己的身份,誣陷之罪在他可是要罪加一等。
“鑫福通錢莊被劫當日,趙源傑就在錢莊附近並在側門出現,有錢莊家丁和管事可以作證,當日正在執勤的寧大人也可以作證。銀庫被盜後,北大營有兵卒調動,有兩輛運糧車不知去向,據西直門魏千總講,那日見於謙率兵卒十幾人和兩輛運糧車出城。”
周浩文不慌不忙侃侃而談,看來是有備而來。
趙源傑走出來,從陳友中和韓峰被廷杖起,他已有種預感,今天要過一次鬼門關,而且王振明顯是衝著他們來的。想到此他竟坦然了,隻是他擔心高鳳遠也被牽扯進來,既然他們已經盯上了他,那他就得把一切擔起來,盡量減少牽連。
趙源傑神態安然地一笑道:“周大人,如果按照你的說辭,隻要是出現在案發現場的都是從犯,那麼何止這些人,要我就可以說出許多。”
“你這是狡辯,”周浩文突然出其不意地說道,“於謙出城後去了哪裏?”
“他去山東換防。”
“哈哈,趙大人,”周浩文飛快地堵截住他,“你一個刑部的人如何會知道兵部的事,看來你們早已竄通好了。”
趙源傑猛地清醒過來,中了周浩文圈套,他隻想趕快撇清於謙的嫌疑,不想把自己兜了進去。趙源傑剛要開口,隻聽周浩文接著說道:
“趙源傑,即使沒有這件事你通匪的把柄也早顯露出來。那次繳獲蒙古商隊弓箭遁甲,所抓的那個蒙古商人和古瑞,為何突然在刑部大獄中暴亡,其實他沒有死,有東廠的番役曾看見他出現在望月樓。是你收了蒙古人的好處,私下放的人吧?看來你們早有來往,勾結在一起。不僅如此”周浩文說道,“據趙源傑府上一個小廝說,他與江湖中人來往過密,與興龍幫幫主蕭天是把兄弟,蕭天曾幾次深夜來訪。更讓人想不到的是,興龍幫參與了劫走錦衣衛詔獄要犯白蓮會堂主柳眉之,趙源傑也參與了那次劫囚,如此也坐實了他同白蓮會早有聯係。如果沒有他的協助興龍幫如何會如此輕鬆把地道挖到詔獄地牢,輕鬆救走柳眉之,而詔獄建造圖在他們刑部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