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兄所言極是。”張雲通第一個站起身,道,“來日方長嘛。”
於謙笑著站起身,向眾人又是深深一揖道:“今日的接風酒令於某終身難忘。”
眾人笑著相繼起身告辭。趙源傑是最後一個走到於謙麵前,他剛要張口告辭,見於謙上前一步低聲道:“趙兄,請留步,待我送完客回頭與你敘話。”
趙源傑點點頭,看出於謙對自己是有話要講,便悄然退回去。於謙隨眾人走到門口,早已有小廝打開大門。為了避嫌,諸位大人都是獨自步行前來,因此,門外並無車馬接送,各自獨步出門,在街邊分開向各自的府邸走去。
於謙回到書房,見於賀已差小廝撤下圓桌上酒菜,並擺好茶器。趙源傑站立在書案一側,仰頭盯著牆上掛的一副畫軸,那是一張前朝大將文天祥的畫像。趙源傑見於謙走回來,忙轉身上前一步,拱手一揖道:“於兄,你吃苦了。”
於謙請趙源傑坐下,淡然一笑,幽默地道:“苦倒是沒吃,牢飯吃了不少。”
“於兄,此番看見你,我心裏還是一陣後怕呀?”趙源傑並不想隱瞞,湊近說道,“詔獄被劫,逃出幾位要犯,我一直以為你會跟著他們走,現在想來,還後怕呢。”
“唉,”於謙端起茶盅,小啜一口,道:“不瞞你說,當時我真是想一走了之,持劍走天涯是我年少時的夢想,行走江湖,可比在廟堂上快樂隨性,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豈不是不亦樂乎。”
“哎呀,於兄啊……”趙源傑笑道,“幸虧你沒有一走了之。江湖上可不少你一個俠客,但廟堂上不能沒有你這樣的硬骨頭。經此一事,小弟更是對大人敬佩的很呀。”
於謙也笑起來,道:“你說我是硬骨頭我認,我這個硬骨頭讓王振無處下口,隻能恨得牙癢癢。”於謙說著,臉色一滯,略一沉思問道,“那日在獄中,我遇到劫獄的主謀,姓蕭,自稱蕭天,我見此人氣宇不凡,而且手段奇詭,非一般江湖上的小盜小寇。”
“於兄,此人你未必不知?”趙源傑神秘地一笑。
“哦?他是誰?”於謙一愣。
“說到此人,我要先說說他的父親,你必識得。”趙源傑突然眼眶一熱,壓抑住心中悲情道,“此人父親便是原國子監祭酒大儒士蕭源,蕭天是他的獨子蕭書遠。”
於謙一聽此言,愣在當地,突然站起身在室內踱了幾步,一陣唏噓道:“蕭源我如何會不知?大儒蕭源之子,怪不得有如此風采,祖上是大明開國元勳蕭敬。他父親蕭源是被王振構陷,赴雲南充軍途中死於瘟疫,這在朝中盡人皆知呀。”於謙轉向趙源傑,“你如何對他如此了解?”
“於兄,”趙源傑站起身,道,“蕭源乃是我恩師呀,我幾乎是看著蕭天長大的。他自幼尚武,十二歲獨自離家赴峨眉山拜師,拜在密穀道長門下,所以京城裏真正記住他的人不多。”
於謙一笑,道:“這麼說來,蕭天進京必是要拜會你,那麼他劫獄你也是知情的,恐怕你還拜托他把我一並救出來吧?”
趙源傑羞愧地一笑,撓著頭道:“什麼也逃不出於兄的法眼,我確實拜托他救你出來。”
“他沒有食言,確實找到我,讓我跟他走。”於謙感慨地道,“如此風骨人物,隻可惜不能為朝廷所用。”
“於兄有所不知,貢院一案是蕭天向我密報的消息。後來又給我提供線索。要不是咱們及時掌握有利證據抓住王振的把柄,以王振的勢力豈會善罷甘休,那些含辛茹苦的學子便會被王振玩於股掌之中,談何明經取士,為國求賢?”
“看來,此人雖身在江湖,實則心懷魏闕。”於謙道。
“正是。”趙源傑點點頭,“不瞞於兄,蕭天的真實身份是興龍幫幫主,他在江湖上聲譽很高,他為人正直行俠仗義,而興龍幫在山東、河南、直隸都有分會組織,幫眾甚多。”
於謙點點頭,目露期待道:“此人乃人中翹楚,有機會我一定要麵見他。”
趙源傑一笑:“你們真乃是英雄相惜,必會相見恨晚。”
於謙思忖道:“他們鬧出此番動靜,還會留在京城嗎?”
趙源傑一愣,還是於謙心思縝密,此番大動幹戈,怕是早已離京而去,不由惋惜道:“是呀,不知是否還能見到他?”